黑绮堡 【049】[2018.06.23号 记/周六/阴]

白风拿着四张照片向我交差的时候，除了吹嘘他在雪地摩托比试中拿到第二的名次，还跟我分享了他回校路上路过马西农的惊悚树屋时的见闻。

“蜻蜓占卜学对于马西农已经过时了，他现在有了一种新的研究，用他的话说，是一种最前沿的、无人企及的占卜术。”白风说。

“就是还没有人尝试确定过不会奏效的歪门邪道呗？”我说。

“要说邪，是有那么一点点...”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十分怀疑马西农是在他的牛头梗被夏令夫人无情摔死后，精神受到刺激，性子就变得比之前更乖戾了。上次听他煞有介事地说什么蜻蜓是蛇的仆役，帮助毒蛇起死回生，又说什么蜻蜓会在夜间把说谎话的人的嘴巴缝上这样的话，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形容他呢...他就像...就像...”白风一副词穷的模样在他脑袋瓜里搜索着一个适当的词汇用以形容他最新看到的马西农的精神状态。

“就像着了魔似的？”我提供给他一个选项。

“对！就像着了魔似的，你知道吗，他要把自己的一只眼睛换成玻璃眼，他说那样他就可以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还说，那些东西事实上就在我们每个人身边，比如说可能就在你后面...”

越说越慎人了...

“他是不是被夏令夫人吓傻了？换自己的眼球？那不是等于失明吗？”我说，简直不能理解马西农的思维，不过我不奇怪他会有这种怪诞的想法。

“如果在他的认识里问题就是直白的失明，他当然不会去那么做了，问题在于他相信，一个人只要全身心地相信了一种事物，那么不论在外人看来这种事物是怎样的无稽之谈，这个人都是会去做的。”

“夏令蟒真是害人不浅。”

“说到这件事，你知道马西农原来和马西韦一样，也是黑绮堡校职里的一员么？”白风问我，他显然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疯狗闯进来的那天，我是听夏令夫人对马西农说了一句什么‘从你被开除的那一刻起...’”

“知道夏令夫人为什么会辞退马西农么？”

“为什么？”

“就在今天我们比试雪地摩托的那一片，有一个人工湖，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冰冻着的，可在两年前，也就是2016年的6、7月份吧，紫镇的气温出现了异常升高，持续零上的温度让湖面逐渐解冻了，紧接着就发生了一场事故。一个二年级男孩和一只狗都掉进湖里，危急关头湖岸上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个人就是马西农，他认识失足掉进湖里的男孩，就是黑绮堡的学生，他也认识失足掉进湖里的狗，就是曾经救过他一命的那只黑斑牛头梗。”白风目光凝聚地注视着我，“犹豫之下，马西农选择了先去救他的狗。”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短路了一个瞬间，“那，低年级男孩儿呢？”

“马西农第一反应先把狗救上岸后，紧接着转身要再去救那个男孩儿，夏令夫人赶了过来，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纵身跳进冰窟窿里，可是男孩已经沉到底了...夏令夫人在远处发现险情向湖边奔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马西农的整个营救过程看在眼里了。”白风像被强光灼伤了眼，刺痛地收缩回视线，“他们捞上来的是男孩儿的尸体。之后，夏令夫人就把马西农辞退了。”

我不知道对于这件事该说什么，对于人和狗同时跌落湖里该先救哪一个的问题，和那个被用作考验情人的老生常谈的问题一样，都不会有一个正确答案。就像为了人类健康频频使用动物做实验的科研工作者和呼吁生命平等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双方永远没有一个双赢区一样。一方要求另一方的妥协永远对接着另一方发出的敏感的抗议。我读过一本这个题材的、基于现实写成的小说，当时就对这一矛盾感触颇深。不过社会的重心还是有所偏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