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暮色苍茫。残阳渐隐西山,余晖尤照万里,映得霞彩万千,绚烂如织,于苍穹之上绘出了一幅旖旎缱绻的画卷。
喧天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荒野地原有的宁静,前方人影晃动,寒鸦从树上惊起,扑腾着翅膀飞往高处。
浩浩荡荡一行十余人正徐徐前进,前头几个手持喇叭唢呐,铜钹皮鼓,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后头悠悠跟着一顶大红花轿,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上各挂着丝穗。
喜娘浓妆艳抹跟在轿侧,贴身丫鬟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只顾低头前行。
“翠果,别老是哭丧着脸呀,多晦气!”喜娘体态丰满,走起路来步态扭捏,不经意往旁边一瞥,脸上闪过丝许嫌弃。
翠果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自家小姐本是嫡女,该是千娇万贵养大的,可当年夫人难产,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老爷的续弦夫人面善心毒,这么多年来,明面上还算过得去,暗地里却处处针对排挤,小姐先天不足,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又不知计较,从小吃了不少闷亏,如今到了出阁的年龄,老爷竟为与官家攀上些关系,信了新夫人的枕头风,就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续弦。
自己与小姐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平日里都以姐妹相处。小姐性子天真,至善至纯,待下人极好,也因着这性格,丫鬟杂役们都喜欢她,之前听说要嫁到王家,府里从上到下,除了老爷夫人,还有那个娇滴滴的二小姐,暗地里都为小姐惋惜,打抱不平,可这又有何用呢。
听说那老头子身体素来不好,迎亲都不见人,此去不知是否未来可期。听了喜娘的话,本就烦躁的翠果恨恨道:“本就不是好事。”
喜娘闻言一抖,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有些恼怒道:“哎哟,你这丫头,不会说话可别再说了。”
轿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只圆润小手掀开轿窗方帘,露出一张娇俏的盈盈笑脸来,白皙的脸上生了小鹿般的眼睛,忽闪忽闪,格外清灵莹亮:“翠果,我饿了,可还有吃的?”
翠果点了点头道:“有的,小姐”。说着打开手中的食盒,正准备递上糕点,忽觉身侧有东西携裹着疾风闪过,惊觉回头,喜娘竟已倒在自己脚下,一支利箭生生穿过她的腹部,淋漓的鲜血正从身下汨汨流出。
耳边响起凄厉的疾呼:“救命啊!杀人啦!”
尚来不及细想,四面八方又源源不断射来数十只冷箭,耳边不停掠过嗖嗖的箭声,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寒意和血腥之气。仓皇四顾,丫鬟和轿夫们都已被吓得四散奔逃,迎亲队伍瞬间分崩离析。
轿夫只顾逃命,猛地松手,致使花轿重重落地,穿着大红嫁衣的柳意猝不及防被甩出花轿,头还磕在了轿壁上,险些被砸晕。
翠果赶紧上前扶起柳意,把她往轿子里推:“小姐!你暂时躲在轿子里别出来,有刺客劫亲了!小心乱箭伤你。”
柳意一把扯下红盖头,环顾周围后反手抓住翠果,拉着她往轿子走:“你也进来,我们一块躲躲。”
翠果顿了顿,面露难色:“小姐,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同你待在轿子里恐怕是死路一条啊!”
“......”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四周有沙沙的脚步声不断朝着花轿逼近。
继续等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静候片刻,柳意松开翠果的手,嘱咐道,“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去引开他们,你躲在轿子里等我们走了再出来”,下一秒就迅速掀开轿帘,抬脚走了出去。
“柳意!”
翠果反应不及,望着一袭红衣潇洒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傻小姐,这不是找死嘛!”
天边仍旧是耀眼的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具新鲜的尸体,迎亲用的旗锣伞扇、喇叭唢呐,散落一地,大红花轿成了箭靶,轿身早已被利箭刺得千疮百孔。
数十个身着夜行衣、蒙面的黑衣人,以花轿为中心,已将柳意团团围住。黑衣人中,以一红衣女子为首,其手持利剑,薄纱遮面,细眉斜飞入鬓,眉目深刻,秀发往后高高束起,自流露出勃勃英气。
见到探出头的柳意,女子将手轻轻往前一挥,淡淡道:“杀”。
得了令,黑衣人不断向柳意逼近。程英神情淡漠,静立于后方,冷冷地看着眼前自己的猎物,目光微凝。
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嫁娘。
这样的女子,怎会令我亲自前来。
思忖片刻,眼前忽然一道强光掠过,再抬眼,自己的下属竟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射开来,齐齐掀翻在地。
“血影,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立即持剑飞身上前,闪电攻向柳意,剑气凌厉,猛朝胸口刺去,柳意被吓得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几步,却被地面上凸起的石头绊倒在地,摔破了膝盖。
“啊,好疼!”柳意委屈地蹲在地上,眼泪珠子串线似的往下掉,全然不顾周遭危险的环境,自顾自的哭喊起来。
似乎是被这哭喊声影响了,程英也觉得膝盖有些隐隐作疼。仔细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柳意,凤冠摇摇欲坠,发丝凌乱,绣花彩裙上沾满了污泥,一副狼狈的模样,脸上蹭脏了些,却掩不住肤色白皙,一双眸子如深潭水清亮,眉头微皱,更显娇憨。
柳意察觉到了程英的打量,抬眼朝前方望去,四目相接时,程英突然头疼欲裂,心底莫名升起丝丝熟悉的异样感。
趁柳意分心,血影立即上前,欲给其致命一击,眼前仍是白光一闪,彼时,自己已被掀倒在地。
程英这回看清了,柳意手上戴着一串草编的链子,强光就是从这串诡异的手链上发出的。血影突然倒地,柳意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咯笑了起来:“你们怎么了?”
程英想,这可能是个傻子。
刺客生涯多年,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莫非柳意是在装傻?目光一冷,程英腾空跃起,似浮扁掠影,剑气森森,柳意尚来不及反应,寒光闪过,腹部就留下了一道剑伤。
“啊!”两人同时惊呼起来,只是程英的声音细微,不易察觉,但因为距离太近,柳意却听得真切。
柳意捂住小腹,有些哭笑不得:“伤的是我,你叫什么?”,下一刻抬眼,却看见程英的腹部,凭空多出一道伤口来,与柳意的伤口对应,有鲜血沥沥流出。
“你用暗器伤我?”程英有些意外,声音仍是冷冷的,仿佛没有生气,令人无端生寒。
“哈哈...知道害怕了吧,想活命...可…赶紧逃。”柳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左手叉腰,唇角弯弯。
柳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女子身上疑团太多,眼下保险起见,还是先绑回去再盘问,便对血影道:“先不杀,押回幽冥阁。”
一众黑衣人先前都无法靠近,此时脚步有些犹疑,试探着往前,没想到顺利近身,便迅速出手,将柳意五花大绑起来。柳意回头看了看花轿,便束手踉踉跄跄跟着往前走。
寒夜森森,冷月孤悬。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衣,提灯前行。风声呜咽,如怨灵泣诉,树影婆娑,若鬼魅起舞。四周荒草丛生,其间似有荧光闪烁,循着光源细辨,竟是累累白骨。
独身女子毫不在意,面色如常,步履盈盈,只是坚定地朝前方一棵大树走去。
快靠近时连风声也没有了,四周雅静雀默,似是没了活物,幽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站在底下细细观察,此树应有百龄,底下盘根错节,枝干粗壮如碗口,远看其状如蛇,蜿蜒向上。枝桠繁茂,却不见鸟兽栖息,木叶葱郁,遮天蔽日,投下巨大的黑影,立身于下若不见天日。
似是感受到有东西靠近,这树突然活过来一般,树身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四周天旋地转,地上凭空生出许多骷髅手来,想要一点一点将女子拽向地底。
女子轻点脚尖,腾空一跃,从腰间抽出匕首,迅速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凭空生出一道血符来,双眼微闭,口中喃喃片刻道:“去!”
血符应声飞出,掉落树梢时消失无踪,片刻后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骷髅手不情愿地悠悠缩回地底。
女子双膝跪地,虔诚道:“冒犯非我本意,只是小女有怨,愿以身为交换,借红莲地狱之力,求天道报应。”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诡艳的笑声,这笑声又尖又细,魅惑空灵,直往人心底里钻。
“所求为何?”树冠处豁开血盆大口,唇角上扬,露出愉快的表情。
“梁以若,求所信之人皆叛于他,所爱之人死于非命,尝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生世世,不得安宁!”朱唇微启,女子笑得肆意,任一袭红裙风中撕扯,眉眼间尽是暴戾之气。
狂风呼啸,天空被撕裂成碎片,厚厚的土地层顷刻间化为乌有,露出地底滚烫的熔岩,火龙正欢快地翻滚舞动,细长的火舌蠢蠢欲动。
女子沉默地闭上眼睛,任身体不受控制地极速下坠,唇边带着自嘲的笑意,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水。
程英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仍是跳动得厉害,虚构的梦境,感受却是如此真实。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满脸泪水。
“我就说是亏心事干多了容易做噩梦吧!”柳意看着刚从梦中惊醒的程英,戏谑道。
程英侧身擦去额头细细的汗珠,看向洞外,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淅淅沥沥的小雨有节奏地拍打着洞口,空气闷热而潮湿,让人莫名感觉烦躁。
“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以帮你。”程英极力控制住心神,藏住散乱的气息,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诶诶,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做杀手?”柳意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上身施展不开,只好将自己斜着打横滚了一滚,滚到程英身边,凑了上去。
“与你何干?”
“问问嘛,看你刚才梦魇,嘴里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叫什么……以若?怎么,他欠你钱”
“以若?”程英突然没来由的心悸,瞳孔微睁,问道,“我梦中一直喊这个名字?”
“哈哈哈,你自己居然不知道?你是傻的?”
“不知”,程英心想,我怎么会对一个傻子说这么多,一面又对这个莫名熟悉的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倾诉。或许是刚做完噩梦,又是在这深山老林的洞穴之中。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吧?那你梦到他多久啦?”
“……?”
“话说看你这样子应该梦他蛮久了吧,这么多年梦到同一个人,这辈子还不认识。他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钱。”
“……”
“其实我也从小做一个梦,你说奇不奇怪?那人我也不认识,总是梦到他替我梳头发,为我画眉,就是看不清脸,不知道长得咋样?”
程英闭上眼睛调息,听着面前这人一直絮絮叨叨,只觉得耳边有只小麻雀,不停地叽叽喳喳。
“如果是个美男子,我可要满大街寻他,让他做我的夫君。”
“...”
“如果我死了,我定要去孟婆那里问问,是不是给我的迷魂汤里掺了假,或许是我上辈子的夫君呢……”
“...”
“你梦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是你的前世?”
“……”
很有可能诶,我跟你讲,我家有个老麽麽跟我说,梦里梦到不认识的人,一定是因为前缘未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呀!痛痛痛痛……”柳意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些微渗出血丝,“你至于吗,我就多说了几句话,你就要砍我的手指?”
“果然”,程英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莫名豁出一条口子,渗出血丝。
“怎么会这样?”程英有些不解,于是拿起佩剑,往柳意的不同部位上各划了一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这个禽兽,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怎么这么凶残,我可给你下毒了,你伤我自己会遭到反噬的!”
“你哭了半柱香了,不累吗?”程英有些鄙夷,自己只是划了很小的口子,哪至于哭成这样,“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未听说有哪种毒是可以将自己和对手绑在一起的。”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将其他杀手也一并下毒?柳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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