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第十五章 飘散在心中的雪⑦

他说完从身后拿出了另一封信，从封皮上看与我手中的一样，应该都是她寄过来的。我接过店员递来的信，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无论是谁，请在接收到这两封信的时候立刻打开这一封信，照着上面写的做，拜托了！”

“你已经看过了信的内容了吗？”怀着不安的心情我疑问着，很快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不能再等了，我毫不犹豫地从信封中取出信纸。

“你好，很感谢你能够在百忙之中看一下信的内容！我在这里恳求你，无论你是谁，在看到这封信后请不要太早把另一封信交到那个人的手中。”这封短短的信的最后写着“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将死之人......”我反复念叨着最后一行字。开什么玩笑，要骗我也要编得像样点，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我......”我控制不住身体跑了起来，穿过任何阻挡我的东西，这种时候仪表、形象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奋力撞开家门，冲入房间中，手紧紧攥着那封信，我......我需要看一眼她最后给我写的信，我......

“我一生的挚爱，陈诺！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应该没有在你应该欢乐的时光打搅到你吧？这一年的时间里真的十分抱歉，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你，真的很对不起！我其实一直都想要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为何要突然离开崇音镇？告诉你我为何在那边不给你发短信？告诉你我为何要提出给你写信？告诉你我为何总是不联系你？告诉你我为何说去献血？告诉你我为何去了孤儿院？告诉你我为何离家出走？还有为何什么都选择瞒着你......”

在经历了去年在祭典上演出的事情原本萧雪早就和父母商量好了要一个人在崇音镇生活。只是好景不长一天一条陌生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自己的父母似乎陷入巨大的危机中。为了拯救她的父母，那条陌生的消息提出的条件便是立刻回去。她别无选择，只好向朋友们告别，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不久前还生活过的地方。

只是她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并不简单，当她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后忽然发现，父母的工作完全不一样了。原本父亲要到哪里去工作家就得跟着搬去。这导致了少年时的萧雪就很少有朋友，崇音镇是她呆过最长的一个地方，在那里她好不容易结识了一群真正的朋友。然而现在她的父母所做的工作让她完全没了头绪，她无法想象穿着白大褂的父母，他们又不是医生，为什么要穿这些衣服，除此之外，这里聚集着这么多对男女要干什么？在这之后她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事，这个地方设立的目的。在开始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人来到这个研究机构，不难猜出这些人大多都是之前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的子女，这期间他们一个不落地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身上能够与外界交流的任何通讯设备也都尽数上缴。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当时陈诺完全无法与萧雪取得联系的原因。似乎是所有研究人员的子女无一例外全部都到齐了后，这个隐蔽的研究所终于开始暴露出它本来的目的，那之后在这里的每一个孩子每一天都被迫摄入未知的药剂，然后被关在一个个绿油油的培养仓中整整三四个钟头的时间，看着旁边培养仓中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就是抽血取样，日复一日，萧雪自然也不例外。眼中一个个坐在机器前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什么数据的研究人员，让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不知道自己在被做着什么样的实验，也没有挣扎的余地，只知道从那以后身体完全不对劲了，总是很容易感到疲惫。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参加这样骇人听闻的研究，她只记得过去他们很喜欢探险......相比于其他人事实上萧雪还算是幸运的那个，至少在实验的过程中，她的父母依然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依然时刻关心着她，因此她受到药剂的影响也是最小的那一批。没日没夜的实验，让萧雪完全失去时间的概念，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个人存在着，她根本无法坚持下去。一日，她终于在那天实验结束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了父母，她乞求着能够再和陈诺说说话，至少不能让他太担心......她的请求最终还是成功了，她的父母悄悄带着她来到了那个存放她手机的地方，在父母的陪同下，她时隔20多日终于再次与陈诺取得了联系，尽管在接通前她早已构思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可是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她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她真的只是想要听听那个人的声音而已......通话过后她的父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写信寄信的事，但前提只有在所有人都很空的时候，陈诺的信也不可能带到这里面来，写信的内容绝对不可以包含任何关于这个研究所的事，哪怕是一点点的细节也不行。她尝试过在信里向陈诺求救，但是又不能用显而易见的方式来写，至少不能用这边人知道的语言来写，因此求救也是徒劳的，陈诺根本没可能理解。待在这个研究所中，每一天都会有几个实验品适应不了药剂的变化而死亡，而后又会人替补进来，也有人试图逃跑或者与外界取得联系，最后都会被当作废品处理掉，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研究人员仅存的人性似乎也丢弃了，他们的行为越来越丧心病狂，尽管许多的实验品都是他们曾经的孩子，现在貌似也不重要了。萧雪大概是那个地狱中仅存的几个还有活着的有渴求的人了，一想到那个在崇音镇等待着自己的陈诺，她总是信心倍增，“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人来拯救我的，到时候我也就可以和他重逢了......”

可惜的是幻想终究是幻想，那不是现实，而现实总不会如人意。那一天疑是研究所所长的男人突然出现，他当着所有人包括研究人员以及实验品的面“隆重”地宣布了实验的进展，对于他本人和大部分的研究人员确实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的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们要将药剂的功能反转制造出可以一定程度抵消药效的“解药”，然而所谓的解药却是真正的毒药，他的那句暂缓感染者死亡的解释早已暴露无遗了。从一开始成为实验品的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这样的结果不仅打破了她内心仅存的希望，同时也浇灭了埋藏在她父母最深处的想法。为了不再让女儿受到折磨，他们趁着天黑将萧雪送出了研究所，并将之前陈诺寄来的信件交给她。接下来的日子，她独自一人回到了先前一家人来到这里时的住所，只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失去了父母，没有正常的药剂注入，萧雪的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下去了，家中仅剩的食物也消耗殆尽，能够依靠的也不过是几张被翻阅得破破烂烂的信......终于在身上只剩下最后能够寄信的钱，她再一次拿起了那支笔，心想着最后再给他写一封信道别。

“谢谢你，陈诺！每次都是你在我丧失希望的时候给我活着的勇气！陈诺，好想再看你一眼，好想再听到你和我顶嘴的声音，好想永远陪着你！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得喜欢你，多么得感谢你，多么得爱你，多么得想要成为你的妻子......”

“多么想听你的声音，一声宁静的爱的告白！之所以会流泪，并非是被你勾起伤心！只是对今夜渐渐消融的浅雪，道一声再见！黑暗中响起的这阵心跳声，终于让我知晓了何为痛楚！轻吻我心头这道伤痕，握紧短暂相触的指尖！别再放开，直到永远！这片如此明亮的世界，是你带着我一路走来！多么绚烂，如此耀眼！沉溺于这光芒中，让我再也看不见！让我们紧紧拥抱彼此！让我们分享冰冷呼吸！让我们融化你我之间最后残留的浅浅白雪！在那仿佛梦幻般的时光中，有你的笑容，就已经足够了！我已习惯了有你陪伴，再也不是孤独一人，永远！我愿与你一同前往，人间天堂！”

已经够了，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拿着薄薄的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仍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相，要是早一点能够察觉就好了，我歪着脑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房间里早已乱糟糟的了，谁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做的。心好像被捏碎了，我......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眼泪也似乎不再流淌了，大概是干涸了吧！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走出了房子，望着空旷的四周我该何去何从。

明明已是4月份了，我独自走在空空如也的街道，却分明看到了天空不断地飘落着雪花，那也许是飘散在心中的雪积的太厚一不小心全部倾撒出来了吧！

陈诺木讷地杵在原地，看着面前被他亲手杀死的江启梦的墓碑，不经意间又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想到了那飘散在心中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