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与莫 第四章 身世 19.5

莫离幽幽的叹着气，从秦刺的肩膀上移开。她坐到摆在后面的琴前面，弹起琴来。

曲子便是那日在秦淮河所弹之曲。这曲时而激昂，似怨私诉，时而低沉，又好似那雨天的湖水，到处是散乱的涟漪。莫离秦刺本来就心乱如麻，再被这曲子一催，更是伤心不已。莫离眼已有泪，终是撑不住从眼眶溢出，滴在琴弦之上。曲弹到一半，莫离再撑不住，趴在琴声轻声啜泣起来。

秦刺待莫离哭声渐止，才取来了绢帕，帮莫离细细的擦干净脸。秦刺早已不是一个太有喜悲的人，若不是遇到莫离，秦刺的人生里本就没什么惊喜。

秦刺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对莫离道：“我遇到你，已是这混沌一生的最好奖励。至于其他，都不甚要紧了。”

莫离又红了脸，道：“你看你多坏呢，就坐在一旁看我哭，都不来劝劝我。”

女人若要与你生气，能在一秒内找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理由。所以女人要是跟你撒气的时候，你若还不想失去这个女人，你最好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千万莫要讲道理。

秦刺就没有讲道理。他只是泡了杯茶，双手捧到莫离面前，道：“都怪我，以茶赔罪。”

莫离噗嗤笑了起来，道：“这次就放过你，切莫有下次，要不然就请你吃刀板馄饨面。”

桌上没有刀板面也没有馄饨。摆着一盘素火腿，一盘千叶豆腐，一盘酥炸南瓜，还有一盅冬瓜炖菇汤。

无相馆是南京城最有名的素斋馆子。是须弥寺在南京城里的产业之一。佛家开馆子也不能叫挣钱，叫求有缘人布施。南京城里的达官贵胄虽很少有爱吃素的，他们的父母却有不少虔诚的信徒。这无相馆本是佛门招待有缘人的，便渐渐因为来往的官宦之家变得门槛高耸，不但菜价奇贵，楼上的雅间更是因为定的人太多而改成不对寻常人开放，需提前三日预约，与掌柜报备身份，批了方才能订的上。那官宦人家最爱攀比，无相馆既然不是人人都能预约的了，那能预约上的自然也不是人人了，每逢持斋的日子便更是去争抢一个雅间。无相馆里的一个雅间里吃一顿素菜，已抵得上寻常百姓卖一年的菜了。

不过无相馆到底是佛门里开的馆子，都是铜臭味未免会熏着佛祖，方丈便要无相馆一楼的大堂不许设限，只要与佛门有缘之人皆能来尝尝这素斋。说是人人都能来，可一楼的素斋价格却和雅间无异。虽然说众生皆有佛缘，可与钱有缘的人却少。能花得起几十两银子去吃一顿素斋的人家到底不多，吃得起的人家也未必爱吃素，所以一楼大堂反而人不甚多。

秦刺一边叹气，一边喝着碗里的冬瓜炖菇汤。这菇乃是山里野生的稀少品种，不仅用料讲究，炖汤的火候也拿捏的极好。味道浓郁却并非用调料堆叠而来，保留了野菌原有的味道，汤入口中满鼻子的香味，又没把人的舌头占满，掩盖了其他菜的味道。食之便让人胃口大开。其他斋菜也以素淡为主，滑而不腻润而不油，确是上品。

莫离吃的极斯文，每一口都细嚼慢咽。而且莫离吃饭的时候极规矩，吃的时候连话都不肯讲。在秦刺叹到第十七口气的时候，莫离终于放下碗筷，把嘴里的饭菜细细吞了，开口道：“你这人真是好不讲道理。人家请你吃这南京城最好的素斋馆子，你偏偏顾着叹气，没由来的搅扰人胃口。”

秦刺笑道：“我可看不出搅了你胃口。你吃的这么认真，半点都不理我。若这都是搅扰了胃口，我不搅你的时候莫不是要把这桌子都给吃了去。”

莫离笑道：“我可吃不下木头，只有你这样胡吃海喝的人才能连木头都吞的下去呢。快莫要叹气了，我请你吃这顿饭，可要费我多少钱呢，做一个月字画都未必够呢。”

秦刺还未开口，看到无相馆的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比木头还无趣的人。

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