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人生 第二十二章 既然影子躲不开，那就在阳光下精彩地活吧

一个地方之所以令人念念不忘，是因为那里曾有过无数美好的回忆，并且还让人充满美好的向往。如果他开始对待那个地方，如同对待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一样，他也就真正地安放了那些存在于青春岁月里，飘荡不已的情怀。飞机上的徐袆思绪万千，登机时差不多凌晨两点，机舱里的旅客纷纷入睡，只有少数的座位上还有微弱的光，也许他们正和徐袆一样困极了却又因为别的事情而纠结着睡不着，又或者是因为白天睡多了现在刚好睡不着。醒着的理由各不相同，但他们都同样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飞机冲破大气层，平稳地飞翔着。窗外一片黑暗，也可以说是一片混沌，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但看见的东西都若隐若现。以往在地面看星空的时候，觉得星空很遥远，不过这种遥远的程度不会让人说无法逾越，年少的徐袆总想着去高楼的楼顶，接着是更高的楼顶，再后来就是坐飞机，他以为这样能够拉近自己与星空的距离，最好是能触摸一下就好了。但此时坐在飞机上的他，懂得了比年少时更多的道理——人总是自以为是，自以为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去接触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到头来即使发现是徒劳之举，可人又总是被自己追逐时的热忱给感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处万米高空，徐袆还是得仰视才能看见星空，星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遥远，还是一样触不可及，缥缈的云层时而透彻无比，时而如同遮罩一样格挡一切。恍惚间，天空放亮，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慢慢与飞机平行，飞机慢慢下降，缓缓地降落在徐袆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土地上，走下飞机，徐袆知道，新的篇章开始了，没有余梦青，没有胡古月。盛夏的尾巴，依然是十分炎热，而此时的徐袆感觉照在身上的阳光却是如此温暖，照得他浑身舒畅，行人依旧行色匆匆，街道依旧车水马龙，然而这景象却比以往更加耐看，喧闹声也比以往更加悦耳。……“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下周一来上班吧！”在确认对方听清了自己的声音，并且回应了过后，徐袆清脆地挂掉电话。“大家好，我叫徐一冉，我是新来的，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一个充满朝气的女生自信地说，接着，在场的员工都纷纷表示欢迎，徐袆听见一阵嘈杂便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示意大家欢迎新同事。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徐一冉刚刚褪色了的红脸蛋又涌上了一丝红晕，她实在被公司上下的热情给打动了，这与当时徐袆在邀请她的时候描绘的相差无几。他们相识于几个月前的一次产品研讨会上，满座大都秃头谢顶，或者气质阴沉体态臃肿，说到自己的产品理念又像极了哑巴说话，嗯嗯啊啊了半天就不知道表达了什么。直到徐一冉开始介绍她的产品设计，具体的产品内容徐袆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当时他的所有心思都没有放在那个产品上，徐一冉一站起来，他只看见她身旁坐着的所有人，她身后的电子屏都立刻失去了颜色，甚至逐渐透明，而徐一冉就像云烟缭绕的湖面升起的一朵白莲，也像是坚固磐石中沁出的一股清泉。她秀发及肩，通身黑色修身的职业装让人乍看觉得距离遥远，然而她耳朵旁别着头发的彩色发夹，又让徐袆觉得她也是食用着人间烟火。她的声音，使她读出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活跃起来，蹦蹦跳跳地钻进了徐袆的心里，在他的心里激荡起微微水花。“谢谢大家！”徐一冉说完深鞠一躬，接着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只有徐袆鼓完了一整套的掌。轮到徐袆发言，他在徐一冉眼里同样是不同于在座其他的人，她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道光，一道从黑暗中迸射出来的光，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徐袆确实是刚从黑暗中挣扎了出来。还有就是徐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语中的，既谈到了市场需求，又顾及到了生产的可能性，这使得他的理念变得靠谱可行。研讨会结束，徐袆和徐一冉正式认识，再后来，徐袆从两人的交流中不断地得知徐一冉的设计理念，与公司的发展方向相去甚远，以至于之前朝夕为伴的同事也刻意地避免与她接触，于是徐袆果断邀请徐一冉加入他所在的公司，并且保证举荐她做艺术总监，徐一冉一开始有所犹豫，后来由于实在是待不下去才带着犹豫接受邀请，尽管如此，她还是提出了进行常规的面试。短暂的欢迎仪式结束，每个人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没有人闲着，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徐一冉由徐袆领着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一进去，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很淡很淡，喜欢薰衣草香这是徐袆和徐一冉之前接触的时候发现的。徐一冉满脸流露出无法言语的欢喜。“希望你喜欢这儿的工作环境。”徐袆看徐一冉神情舒展，之前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我很喜欢，谢谢你，谢谢你们这样欢迎我。”徐一冉感激地说。“没什么，你喜欢就太好了，那你熟悉一下环境，我让小赵带着你，算了，我现在反正也没事，那我就带着你参观一下咱们公司吧。”徐袆说着，又热情地当起了向导，“对了，小赵，你帮忙安排一下晚上的活动，一定要让新同事很快地融入咱们这个大家庭来。”小赵立马去准备，徐一冉心里更加笃定了徐袆之前描绘的融洽氛围，因为她听到徐袆自然地说出了“帮忙”二字，按理说一个高级管理层指示下属做事的时候，是可以不用任何谦辞的。徐袆带着徐一冉参观完了公司内部，然后来到了老板专门为徐袆在楼顶买下的一个瞭望台，因为过去这么多年徐袆一直扑在工作上面，工作之余他又是一个没有什么乐趣的人，单车早就不能触碰了。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一路从困难中把公司带出泥淖的徐袆依然深陷泥淖，老板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给了一个接近星空的地方让他瞭望星空。后来徐袆渐渐有了悸动的感觉，那个地方便不再被他私人占有，他声明公司里的每个人只要想要空间自己独处或者放松，都可以去那里，这样一来，那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实时论坛，也像是在无数高楼中生长出一块瞭望星空的草地，在城市也能体会到深居原野的辽阔。“哇哦，居然还有这么个遗世独立的地方。”徐一冉不自主地一番赞叹，这样不受干扰的地方在她看来只能存在于前任老板办公室的秘密空间，但是徐袆告诉她，这个瞭望台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使用，徐一冉心里暗自欢喜，她逐渐确信自己做了这几年来最正确的一次选择。欢迎活动开始，他们依照公司惯例，在公司的楼顶，没有过多炫目的灯光，没有酒肉，只有一圈凳子围在一起，中间也没有桌子。这样的欢迎仪式实在是罕见，然而对于这个公司里的每一个人来说，在平常不过了，因为他们无论是年会还是什么特殊节日，都是这样简单地举办，倒不是说老板吝啬，能留在公司的人没谁会抱怨自己的待遇不好。一个优秀的团队一定是由优秀的成员组成，然后由优秀的人领导，老板的初衷是“没有什么感情是因为一顿饭吃好了而加深，如果有，那么这样的情感最终也会因为一顿饭吃得不好而减淡，甚至破裂。”然后逐渐发展成了圆桌会议，再到后来连圆桌都撤除，这样每个人就能更加没有隔阂地相处，最后成效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能够开心地把日子过下去，并且还有乐观的经济回报，这样的氛围换谁都会努力维持。“我的到来多少有点唐突，但大家不仅没有抱怨什么，反倒是举办活动欢迎我，实在是太感谢大家了。”徐一冉说完向四周在座的同事微微点头。“这样的欢迎会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很喜欢，以往人们举办的活动盛大又豪华，然而人与人之间却不像那些鲜花的香味一样，相互交融，最后散场人们依然各怀心事，之前短暂的热闹就显得滑稽。”徐一冉说到这，四周不断响起轻微的拍手声，他们应该是怕掩盖了徐一冉说话的声音所以拍得很小心。“我一直渴望拥有一群可以和自己毫无戒备地去工作，去生活的人，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这样的可能。”徐一冉示意自己说完了，在场的人又响起一片清脆的掌声。接着，人们促膝长谈，夜深方散。“你没开车来吗？”徐袆问。“我以为就吃个饭呢，就打车来的，结果竟然这么晚了。”徐一冉摊手表示无奈，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昏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那我送你吧。”“好嘞！”一路上两人闲聊了几句，都不着边际，像是在说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说。“明天见哦，开车注意点，再见咯！”徐一冉趴在车窗上微笑着说，徐袆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如此透彻的眼眸，愣了几秒钟。“好的，快上楼去吧！”“嗯，再见！”说完，徐一冉再挥挥手告别徐袆。回去的路上，徐袆开得很慢，点了几根烟，每一根都自然地燃烧到只剩下烟头，头顶上，那片星空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