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传 第三十五章 业火烧不尽

天云十八洲，是毗邻丰泽国第一大江双途江的十八块封地。双途江有两个支流，成掎角之势，长年冲击之下，在中间形成了一大块冲击性三角洲平原；此地土壤极为肥沃，因而农业极为发达，是丰泽国内重要粮仓。

北静王想要南下，必须要经过天云十八洲！

其中最大的八块封地，属于中义王领地；另外八块封地，分别属于另外8位小诸侯。

中义王是最先给周显修书的诸侯之一，仅次于南陵。

他要逼迫周显动手，同时暗示对方，自己领地作为他的必经之路，绝不会设卡。

都城百废待兴，不少居民在湮灭之战中重伤，金氏一脉全灭。

不过，事实真正如此吗？

怀安城外数十公里，一位衣着褴褛的女子正被人绑在马上。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脸上也涂满泥垢。

“身边的护卫均已死亡，日后若要东山再起，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女子用尽全力回头，似乎想要看到早已不复存在的淮安都城。

“父亲、母亲、弟弟……我誓报此仇，周氏余孽，必将倾覆！”

泪水被强行所在眼睛里，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

自心腹深夜报信已经过了半月，距离周仁传信也近一个月，针对其所提顾命八大臣之言，部分诸侯已经开始行动；一些比较弱小的诸侯纷纷纷宣布会莅临参加，八个顾命却依旧一言不发——他们都在等，等周显的手段！

北岗据点密室内，北静王背对来人。

此人蓬头垢面、胡须凌乱，眼中充满不甘、不安和隐隐疯狂。

“罪臣顾守安，请王爷主持公道，剿灭叛贼！”

“掌嘴！”

北静王身边一位宫人，斜瞥一眼，开口就骂。侍卫立刻摁住顾守安，打了2个巴掌。

“叛军将领，安敢调拨皇室兄弟之情？！”

宫人神态高傲，俯视顾守安。

北静王不发一言，只是背对。

“罪臣不敢，我本欲帅兵驻守都城，却被……”

“满嘴谎言，接着掌嘴……”

宫人继续施压，北静王却突然伸手制止，站起身子缓缓离开；宫人立刻会意，给侍卫们施了一个眼色，他们压着顾守安前往一处秘密瞭望台。

站在塔下，只见北静王禁卫军正在严苛训练；顾原本并不在意，却猛然眼睛大张，随后越来越吃惊，最后眼神中仿佛失去了神采。

“顾守安，念在你曾在父王朝中为将，我不难为你，今日下午你我再见面之时，说出让我感兴趣的理由，机会只此一次！”

言罢，赤髯公转身离开。

顾守安看着远去的周显，第一次感到此人如此可怕，传闻中老谋深算的北静王，恐怕比想象的还要有城府！想到此，他竟自嘲起来：

“我与弟弟几经谋划，即使能扳倒周仁，又有何手段抗衡周显？如今所见，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也不知阿平他……”

……

“丑奴，柴火不够，多劈一点！”

“丑奴，再去打一缸水！”

“丑奴，你怎么这么慢？老板要的面粉还没扛过来？”

一位面容被毁、浑身烧伤的男子被其他人呼来喝去，极没有尊严。

这时，一位绿色衣着的少女快步走来，朝着众人大声训斥：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劈柴、打水、搬运的活计明明都是你们的工作，不然爹爹请你们干嘛？如今全都慵懒，只支使他一人，回头我跟爹爹说，把你们都辞退，就留他，可好？”

“萍姑娘真会说笑，我们哪敢偷懒呢！”

“就是就是！”

“如今吕老板承接了给建筑队烧火食的活计，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丑奴这般丑陋，定然不能抛头露脸，而今我们兄弟几个又要接待客人、又要跟官差打交道，脚尖直打脚后跟！”

“可不是这个理！咱们在前面帮老板打点，他既然不能见人，自然后厨的事情就要多干一些！”

“哼！”

绿衣少女斜眼抽了众人一眼，看到他们碗里的饭食，又看了一眼依旧干活的丑陋男子，怒意更甚，轻唾了一口，道：

“好生不要面皮！你们吃荤的、干的，却给别人一碗清水面！”

说着一把拉起丑奴，生生将他拉走！

“走！你今天和我吃，回头定然让爹爹给你找个好活计！”

其与众人互相对望，撇嘴的撇嘴、白眼的白眼。

丑奴全程不抬头，他也从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眼睛，因为，他怕——他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自己，出卖自己的身份——曾经的金氏长子、长安公主名义上的儿子、天下第三杀手组织门主的侄子——金谨言。

那夜都城爆炸，在长安公主临死前的刺激下，已经化身二阶食骨血咒的林欢儿在最后关头觉醒了被吞噬的意志，利用仅剩的一点机会，将全身全身功力和周围能调用的血气全部汇聚到金谨言身上，相助其脱困；不过爆炸力度实在太大，即使有了林欢儿原本自保的手段，也将金谨言伤成重伤。

全身经脉尽断、武功尽失、浑身大面积烧伤、面目全非。

他已经是一个废人、终生都无东山再起的希望。

因此，作为爆炸中唯一存活之人，军队也未对他多看一眼，直接踢出城外。

漂泊几日后，被一个吕姓少女救助。他的父亲在附近做客栈生意，最近都城忙于修复重建，招了不少壮丁、军队来做建筑工人，因此每日伙食需求极大。吕老板通过几番打点，承包了一处施工队伙食，每日忙忙碌碌，也招了不少新人。金谨言在吕萍的帮助下进入后厨帮工。

为了求生？为了东山再起？

金谨言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苟活在世；自小心高气傲的他，怎么能一直忍受这些曾被他视作蝼蚁般贱民的侮辱！

或许他仍想留在怀安城附近，仍奢望看曾经的亲人一眼，虽然身世之谜已经揭开，但多年来朝夕相处的感情刻骨铭心！

或许他想重新活一回，既然从前获得的一切都本不属于自己，他想重新再看人生，想换一种活法，活出另一个自己。

当日下午。

“北静王爷！周仁意图谋反犯上，先帝早有觉察，派我暗中将其拿下、护卫都城安宁；不料此人心机狠毒，竟然破我军队、逼死幼帝周环，而今又霸占都城、混淆黑白视听！我愿舍生取义，揭露周仁不忠不臣之恶行！”

背对着的周显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下跪之人，嘴角轻轻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