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壁 17.同犯

许老三与匡静姝进了诊室后许久未出，看样子这小姑娘的情况有些棘手，然而，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看着天色已晚，想必石行远已经等着急了吧？当然，匡邪立没有胆子进去叨扰正在治病的许老三，索性他一脚踹醒了正趴在院外石桌上小睡的许虫歌。道是自己吃坏了肚子要去解手，又冲着焦急等待的石家伯伯打了招呼，就往后院溜了去。

夜已稍深，月色大好，毫不吝啬的将光打在翠竹上，那翠隐绿色映在石行远的白衣之上，比起往日里的慵懒颓丧，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

石行远生的俊白，眉眼间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柔情，此时正带着倦意，看起来更是招人怜惜的紧，那像涂过胭脂般的朱唇毫不遮掩的大大张开，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抱着暖炉蹲坐在地，看起来好生的委屈。

这是匡邪立赶到时所见到的，他看的有些呆愣，冷风吹来，这才回了神，好一幅美人瞌睡图！

有些尴尬，还好没有被发现自己在偷看，匡邪立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没发现，他没发现…’

冷静了一会，又酝酿了一阵，匡邪立这才理了理衣服，走上前去，拍了拍快要睡着的石行远，道是：“石兄，久等了。”

石行远一个机灵，从地上弹起来，娇憨的推了匡邪立一把，责怪道：“你怎么才来？”

匡邪立嘿嘿一笑，忙捂住胸口做痛苦状，又假咳了一下，开口道：“小弟好不容易从你家老头子眼皮底下跑出来，石兄就是如此待我的？心脏都要被石兄锤碎了。”

“父亲？不是说去了京都？”石行远有些懵，自家的那个老头子可是从来都不说假话的，看来是碰到什么事了。

匡邪立正想着拉石行远去前堂观望，却被拍了一下，回头正见着石行远在冲他笑：“你个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小太监，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干一件足以影响人生的大事吗？管那个糟老头子做甚？整日里和小爷争宠，他若是做错了事，看母亲还理他不理！”说着还冲着地上跺了跺脚。

好吧，您的家事您说了算，您好看，说啥都对。

匡邪立叹了口气，开始讲解自己要做灯笼赚钱的伟大计划，并且承诺做好的第一个灯笼要送给石行远当做纪念。然后又被匡仁默默的吐槽了下颜狗没立场。

做灯笼吗？赚钱吗？这好玩！石行远心里开始痒痒了起来，他从满地的落叶底下扒拉出来匡邪立让自己准备的砍柴刀，又从怀中掏出来两条黑丝巾，递了过去。

这？匡邪立笑了笑：“感情石兄是出来拦路抢劫的？”

石行远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道：“听小邪立你说日入时分带刀出来集合，夜黑风高的，我就不自觉的让小厮准备了。画本上不都这么写的嘛‘行于市，携刀夜游，常佩黑丝于口鼻之上以掩人耳目……’”

匡邪立有些懵，这都是在哪里看的些乱七八糟的，把好好一个美人带成这副尊荣，他没好气的开口问道：“想的如此细心周到，石兄何不一同备下夜行衣？”

“唉！小邪立你简直神了，是怎的知道我还备了夜行衣的？我这就去找许虫歌要去！”石行远一脸的震惊，说着就走上前去要伸手够那后门的门环，心里还不忘念叨着，小邪立竟如此料事如神！

“等会！你是问谁去要？”匡邪立忙拉住了石行远。

问许虫歌要？

莫不是夜风大了些，将石兄吹傻了脑袋？哪有偷人家竹子还要主人家帮忙藏作案道具的？

“许虫歌啊！就是那个鼻涕虫，他还说是你师兄来着，不是我说你啊小邪立，你怎的认了这么个小子来当师兄的？”

匡邪立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石兄，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重点！

重点是，石兄是如何认识许虫歌的？又是如何让许虫歌帮忙藏匿夜行衣的？

好不容易扒拉住了石行远，匡邪立使出浑身解数，又稍加委婉的给他讲解，自己二人携刀夜游的目的是为了偷砍许虫歌家后院的竹子。

如此，石行远这才悟到其中厉害，看着匡邪立总算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挑了挑眉毛，又莫名的笑了笑，甚是清丽可人。止了笑意，他单手叉腰，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匡邪立的肩膀，道：“比比谁砍得多如何？”

匡邪立将标记的竹子指给石行远看，又嘱咐他一定要贴着地砍，砍完之后再将露头的部分砍碎，最后再盖上土掩埋一下，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事不宜迟，做好了策略后，二人便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砍竹子，还得是那种偷偷摸摸的砍，这可费劲了。

二人斗志轩昂，紧握着石行远从自家柴房顺出来的砍刀，照着竹根部奋力的往上挥，可是，只留下来一道浅浅的痕迹，这是个什么材质竟如此坚实？二人对视了一眼，卯足了力气又连连砍了数刀，这才将柴刀砍进去分毫，可是，谁能告诉他俩如何将砍刀拔出来？

费了半天的劲，大概是砍了一多半的深度，匡邪立直了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冲着没砍的另一端使劲踹了一脚，这竹子当即就歪倒了分毫，却没有折断。

石行远一看，这招不错，便也效仿了起来。毕竟年长了个几岁，力气大小也是分明，他这一脚下去的效果可就明显多了，随即就有些戏精道：“孽畜休要无礼，放下那竹子，让我来！”

匡邪立扶额叹息，默默想着，等再见着了石家伯伯，定要提醒他没收了石行远的画本，扔的远远的。

二人费劲千辛万苦，终是将竹子弄断了，正清理了痕迹准备溜之大吉之时，有马车声传来，由远而近。

匡邪立一愣，这个时辰怎的会有马车过来，难不成？

果然，近了门口，他仔细一看，这马车，不正是解家的马车嘛！

一只素手伸出来挑开了车帘，车上少年身着茶白色长袍，眉目清冷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看起来似乎还没有染上世俗的烟火气。他皱了皱眉，尚未脱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四个大字。

“这？”解少翁有些怀疑人生，眼前的这二人皆是面带黑纱，手持砍刀。而地上是两棵刚被砍倒不久的竹子。

所以，他的表兄与他的书童，这是在干什么？偷竹子还是拦路打劫？

他没好气道：“你二人怎的不再备个夜行衣穿上？”说完，又指挥着赶车的小厮将地上倒着的竹子拦腰斩断，再搬进马车。

匡邪立心道：‘还好石兄没开口。’

这俩人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只见解少翁黑着脸，略显苍白的薄唇紧抿着，那直挺的鼻梁一皱，除了轻咳两声外再无动静，便互相对视一眼，手脚利索的爬进马车，石行远嘿嘿一笑，冲小厮道是：“去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