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747章 相逢疑似梦中人（一）

德天宫雄霸海外，鸣沙堡威震西域，其二者皆是以商养军，故而门下商队遍及各国，若论眼线之广，只怕连朝廷都要望尘莫及。然而，即便如此，又过了半月，却还是没有任何有关玉衡的消息。我渐渐心念成灰，再不存半分希望。

这一日午后，愁怅难遣，我取了一架古琴，独坐廊下，想以此抒怀。我凝气深思，信手抚上琴面，宛转悠扬的琴韵随纤指翻飞缓缓流淌而出，挥就的是一阕《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琴声如诉，百转千回，说不尽的缠绵悱恻，道不完的别离伤情，飘摇直入“雨丝飞花”的冬日午后。相遇的甜蜜，孤单的苦涩，我将所有他和我的回忆全部倾注在指尖。在弹到“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这一句时，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锐利地一刺，像一根针，将我内心隐秘的所有哀怨悔恨都挑破了，一瞬间蔓延了四肢百骸，手指猛地一抖，铮然一声似裂帛，琴弦崩断，琴音仿佛被寒风骤然凝结在苍茫天穹。

我目光恍惚，有刹那的失神，突听那边厢一人拊掌大笑，“好一曲《西洲曲》！芸儿，短短数年，你的琴艺便精进至此，实在可佩可叹。”侧眸一看，却是郦鹤轩翩然而至。

我稳住心绪，推琴而起，向郦鹤轩欠身道：“先生谬赞，这首曲子极为难解，芸儿能演绎至此，全仰赖先生调教得当。”

郦鹤轩谦和地摆一摆手，转眸直望向我，道：“此曲你虽已能演奏自如，但尚有一些不足之处。倒也并非技艺方面的生疏，乃是你的心境，向来意由心生，曲随心转，你相思太重，幽怨过甚，故而无法做到收放自如，以至于情到浓时，收不住手下力道。”他不由叹息一声，“这么多年，对于玉衡的死，你依然耿耿于怀，将一切罪责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你这样放不下，长此以往，恐怕迟早会如这瑶琴的琴弦，承受不住负荷而绝弦。芸儿，玉衡当年请我入德天宫，就是为了在他身后，能代替他护你周全，他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换你一世安乐，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你更应该释怀才是。”

我沉默良久，苦笑道：“先生所言，芸儿何尝不明白？可人非草木，情感流露皆由心起，心哀其所哀，痛其所痛，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郦鹤轩无奈摇首，口中喃喃念诵佛偈：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摩柯枷叶问：‘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摩柯枷叶问：‘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摩柯枷叶问：‘此非易事。’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摩柯枷叶问：‘何为？’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