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721章 凤陨（九）

杨妃微微阖目，语气犹带了几分凄怆，“父皇虽好大喜功，却并非昏庸之人，永宁姐姐的良苦用心，他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当时大隋民心所背，积重难返，已无力回天。父皇有感于大隋气数将尽，而永宁姐姐性情太过刚烈，倘若隋亡必不能苟活性命，于是借题发挥，将永宁姐姐嫁去西域，以期她能远离随之而来的国破家亡。谁知护送永宁姐姐出嫁的使团在半途遇到了叛军的截杀，使团成员大多被戮，永宁姐姐也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消息传到洛阳，一向心如铁石的父皇竟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几度昏死过去。往后几年，我常见到父皇神情落寞，独自一人坐于翠云殿宓贵妃的灵前喃喃自语，手中拿着那个被永宁姐姐摔碎后父皇又让工匠重新镶接好的玉镯。”说到此处，杨妃已然泪盈于睫，“对于永宁姐姐的失踪，父皇其实一直心怀自责，宇文化及率叛军攻入江都行宫前夕，父皇命其手下亲军护送我前往太原投靠当今圣上，临别之际，他将永宁姐姐的手镯托付给我，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我晓得，父皇一直希望永宁姐姐能原谅他，有朝一日能再戴上这只手镯。父皇虽不是个好皇帝，但却是个好父亲。可惜永宁姐姐早逝，我无法亲手将手镯交还到她手中，如今交给了你也算是了却了父皇生前的一桩挂碍，希望父皇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我静静听着，心中酸甜苦辣，五味翻腾，往事纷纭，如烟浮上脑海，犹记得我整个幼年时期从不曾听娘提起过外公，但常见娘于每年三月的某一日面南而拜，神色甚是悲戚苦痛，如今想来，那一日正是隋炀帝，也就是我的外公被宇文化及缢死在江都行宫的日子，其实娘的心中或许早已原谅了外公，亦或许根本从未恨过。

杨妃轻拭一拭眼眶，“大唐平定天下之后，我曾派人四处打探永宁姐姐的消息，但杳无音讯，我一度以为永宁姐姐已不在人世，直到有一日，我收到了永宁姐姐的一封信，从信中得知和亲使团遇袭时，她侥幸逃脱，于大漠中为人所救，伤愈之后便嫁给了那位救她的公子，而那位公子就是你的父亲——上官秉义。”

“既然娘娘……”我忽意识到什么，立即低婉了声音，“既然姨母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先前不告诉我呢？”

听我终于肯唤她“姨母”，杨妃的手不由一紧，面靥上迅速晕染了一层喜色，恰如秋菊被金，只淡淡一笑，便已明艳不可方物，果真像极了娘。她道：“我原也想与你相认，只是宫中耳目众多，唯恐泄露了风声，对你不利。前朝帝裔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我身沐皇上福泽也尚且要规行矩步，谨小慎微的处事，更何况你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而且……”她忽而停顿下来，叹了口气，“当时我在宫中多有耳闻你与靖边侯之事，我生怕与你相认之后，恪儿会将你卷进朝廷那些无谓的纷争之中。”说罢，她微微肃起了面容，转眸望定李恪，语气平静无波，却含着凌厉的嗔怪，“母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懂得知足！可你呢？屡教不改，你那日自作主张，贸贸然登门，给你表姐带来多大的麻烦，你究竟将你表姐的安危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