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692章 合卺（四）

李琰颔首，目光柔柔看了我一会，亦是嘱咐，“你也是，山路崎岖，行走不便，多注意安全。”

他如此关怀，我顿觉心暖如饮醴泉，欢快应了一声，复又端起碗筷服侍他用膳。

用完膳后，我将碗筷杯盘撤下，洗净归置妥当。看着时候已是不早，又再三嘱咐了李琰要多注意身体，才匆匆出了门。

当夜，用山泉水沐了浴，将一身疲惫尽皆洗去。沐浴后，着一袭月色长裙，长发用碧水簪随意挽了个髻，端了两盏清茶往李琰的房间而去。

慢步行至回廊，不禁驻足转眸廊外，中秋已过，月色仍佳，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整栋竹楼都仿佛笼在碧色水华之中。不远处激流跌宕，遥观那一泻千丈的银川似匹练横空，从天而降，挟雷霆之势扑向谷底，溅起的水花又反弹至半空，如雨似雾，随山间夜风氤氲、飘散，扑面拂在脸上便有些凉浸浸的。

我一向觉得李琰的品味极佳，单从这竹楼的选址就可看出一二。于竹楼远眺瀑布，同一景致，早晚、四季却各有不同的意境，令人百赏不厌，回味无穷。

正自凝神赏景，忽有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突兀地贯入耳中，惊得我立马回了神，心突地一跳，忙提步奔向李琰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我推门而入，却见茶壶碎了一地，李琰正蹲在地上捡拾瓷片，与其说是捡拾，倒不如说是用他那双笨拙的手从地上捧起瓷片。

我慌忙奔到他跟前，搁了手中托盘，阻止道：“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来捡吧。”

李琰听而不闻，依然执着于手下的动作，他的手无法把握力度，瓷片从他明显颤抖的双手间掉回到地上，他捡起，然后又掉落，又再捡起……机械地重复着形同自残的动作，尖利的碎瓷片嵌入手掌，鲜红色的血珠从伤口渗出，顺着手腕流淌，将雪白的衣袂浸染成了一片猩红。

他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并没有因手上的创伤而显出一丁半点的苦痛。

我骇然怔了片刻，猛地将他抱住，语带哭腔道：“玉衡，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这样，我会害怕的！”

李琰停住动作，转眸看着我，嘴角勾勒出似真似幻的笑意，“我只是想倒一杯水。”他语声平平，笑容清淡，眼中却隐含着怆然与不甘，叫人不忍去看。

他曾经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叱咤万里，所向披靡，而今却连一只小小的茶壶都拿不住，这叫他如何接受？我不禁想起了南北朝时庚信的《枯树赋》：“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逢此变故，李琰的心境难堪，我感同身受，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宽慰。

眼光瞥到他的双手时，满心怆痛。我强忍着眼泪，扶他站起坐到凳上，自药箱中取来创伤药，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敷上药，又寻来软布替他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