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成刺客被捕后 第十一节 又见力士

越是靠近郢都，天上的鸟越是稠密，如同对死亡的恐惧在空中流淌，遮蔽了阳光。

乌鸦，哇哇的叫着，将恐惧的情绪从心底拉上了眼表，六个人都警惕的睁着眼睛，警戒着四周。

马匹，时不时嘶鸣，仿佛恐惧已握紧了缰绳，让它们回奔。

树叶，沙沙作响，每一抹婆娑，似乎都能出现最不想看见的怪物。

十余里后，一个村子赫然出现在眼前。闻道大叫：“大家注意，前面的村子上空暗淡无光，死气沉沉，整个村子没有一点生气，一定是被妖气罩着，恐怕有恶灵出现。”

这一声大叫让吴广等几个军士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握紧了藏在马鞍下的短剑。闻道心中暗自高兴。

“已是傍晚了，天当然暗了下来。哪儿有什么妖气，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

被钟离眜驳斥，闻道很是不爽，心里骂道“臭乌龟王八蛋，就你知道的多！”

几步后，闻道又说：“我看前面还是有点危险，要不我们就不要往前了，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

无论表面多么大义凌然，闻道内心还是恐惧的，他开始怀疑能否吓走钟离眜，继续往前可能就真的要去见恶灵了。

“也好。不过公子，我们还是不能这么漫无目的的去郢都，公子今天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其他线索，能够确定我们到郢都的哪个地方？”

“好呀，那我仔细想想狐仙都给我说了什么。”

五人又点燃了篝火，铺上了草席。简单的几口肉和几口水后，伴着恐惧，五人坐下，都不敢轻易开口。

恐惧仍在蔓延，钟离眜提议：“今晚我们轮流值守，我值守下半夜。”看着众人目光躲闪，没有人愿意答应。钟离眜怒喝：“吴广，你陪我守下半夜。”

命令下达，吴广无可奈何苦笑，只能应诺，其余人都窃窃暗喜。

火焰爆裂出火星。

“那我守上半夜吧！我不用人陪，你们都好好休息，明天继续赶路。”闻道感觉机会来了。

话音未落，钟离眜便指令大壮、狗剩陪闻道守上半夜。

闻道挑了下眉，看了眼钟离眜心里咒骂：“臭乌龟王八蛋，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好看！”

二人都已睡去，多年来到军旅生涯让他们习惯了闭口呼吸，耳朵贴地侧睡，没有一个人发出鼾声。闻道时而无聊的拨弄着篝火，时而练习母亲教给他的定神之术，大壮和狗剩则背靠大树，双手互捏，警惕而紧张的看着四周，一点点轻微的响动，都会让他全身一震。闻道看着嘴角一扬，轻轻挪过去说：“诶，大壮、狗剩，你先睡吧，这儿有我呢，啊。”大壮、狗剩已经紧张的不行，连连同意，就缩进薄毯中，抱着自己。

对于闻道而言，当然也有点恐惧，但更要紧是找逃走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机会越是临近，闻道越是紧张，面对篝火，听着“啪啪”的响声，默默坐下，练习定神之术，同时，也悄悄观察着四人的入睡情况。差不多确定都睡去了，他蹑手蹑脚的走向驮着食物和金饼的马匹，轻轻用手抚摸着马脸，好让马镇定下来，慢慢解开缰绳。

万事俱备，只差开溜。

正准备悄悄离开时，突然，一个猛烈的意识如电般闪过全身：我该往哪儿走！

也许是定神之术的作用，让闻道冷静了不少，意识到了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首先就是项家军的睡姿，作为斥候的吴广耳朵贴地能听到几里外的动静，闻道如果带着马匹缓缓走几里路，显然会花许多时间，届时其他军士醒来很容易就追上自己。唯一让他们恐惧的方向，就是向郢都去，但此去郢都凶多吉少，无疑送死。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此放过么？郢都越来越近了，在不逃，去了也差不多凶多吉少。何去何从？闻道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心里的挣扎在一口轻叹中，让他轻轻将缰绳又系在旁边树上，然后轻轻抚摸着马脸。“还是再找机会吧，这次逃掉的机会太小了，失败的话，死不死都不说，就算没死，下次也就再没逃走的机会了。”想着，又轻轻的回到篝火旁，练习着定神之术。这次，闻道默念的却是“我一定能挑掉”，然后等待着数篝火中的爆裂声。

爆裂声时快时慢，时有时无，时响时喑。但闻道却出奇的安静，几乎未数错，很快，月到中天，四周安静的出奇，下半夜到了。

闻道拿一个石子，投向钟离眛，惊得他顺手握紧铁剑就准备拔出。

“小眛，下半夜了，该你了。”

半梦半醒之中，钟离眜也没留意到闻道的称呼，连连点头，推了推吴广，打了个哈欠，招了招手示意闻道去睡。又看见守夜居然只有闻道一人，轻声问：“大壮、狗剩没守夜？”

“我看他太累了，就让他早早休息。”

钟离眜打量四周，马匹什么都没有动过，很放心的点点头，“辛苦公子了。”

第一次听到钟离眜道谢，闻道心中一乐，但嘴角一撇，躺在了草席上。刚刚视野模糊，耳边刺入钟离眜的喝声“戒备”，几个军士全部翻身握剑，闻道也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蹲起来看看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阵灌木从梭梭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手中的剑，越来越紧。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都疼得要紧。

突然，梭梭声戛然而止。众人更加紧张了，开始警惕的向四周轻微转着头，默契的互相背靠背，围成一个圈，把闻道护在中间。

“秦军去死！”

一声大喝，让人肝胆俱裂，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天而降，直取闻道！

钟离昧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闻道，举剑横挡。

砰的一声，气浪炸裂，草伏叶狂，钟离眜硬生生的接了一锤的攻击。但锤击力量远远超过钟离眜，一口鲜血瞬间喷出，钟离眜赶忙侧身跳开。又听轰隆一声，草连根带泥溅起，树木断的断、斜的斜，大锤在地上砸出了一尺深二尺宽的大坑。

众人惊骇，定睛一看来袭之人，竟是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强壮的肌肉在火光映衬下更显发达有力。

纷纷疑惑这是人还是恶灵时，闻道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当日掷锤刺秦的刺客——力士！

生怕给力士认出，闻道赶紧侧过脸。

因为一旦认出，必然知道力士不认识项羽的父亲项渠，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项渠是谁、在哪儿，按项羽的性格，定会杀了自己。闻道正焦急着，不断试图定神。

“来者何人？为何截杀我等？”钟离眜冷峻问。

力士轻轻抹了抹脸上溅起的泥土：“秦军就该死！”话音刚落，举锤又攻，力士一个横扫砸飞围上来的军士，直取钟离眜。

领教过一锤的钟离眛手仍在麻木，知道自己硬抗不了，一个跟斗躲开，问：“壮士与秦军何愁何怨？”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力士挺锤快攻。

势如雷霆，尽管钟离眛尽全力躲避了几锤之后，不免力竭，还是只能硬接。铁剑瞬间砸弯，剑锋开口。吐学不止的钟离眜，看其他军士倒地不起，深知强斗肯定不是对手，眼看力士下一锤就要砸碎他的脑袋，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力士！不要杀他！”

力士听到有人居然认识自己，循声看去，居然是几个月前在博浪沙差点被自己杀了的小子！

原来闻道突然想到项家军毕竟军旅出身，睡觉、习惯、身形都有明显的军人特征，力士一来就杀自己，肯定是看身着秦装的项家军把自己围在中间，以为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当前的情况看样子没人能敌得过力士，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是顺序先后罢了。但力士也是反秦义士，如果知道这是反秦的项家军，肯定会杀意全无。现如今，也就管不得自己能不能再冒充刺秦英雄，只有先苟活了。

“你小子居然没死，原来你是秦军，看我不把你砸成肉泥！”

出乎闻道意料的是，这一喊换来的却是迎头铁锤！

生死之际，飞来一剑直插入闻道身前的树干上，斜挡在闻道身前。铁锤砸在剑上，顺势滑向了树干，树干随着一声闷响缓缓断裂倒下，闻道躲过一锤。

原来是钟离眜救了自己！

“我们不是秦军！我们是项家军！是楚国的复国军！”闻道大喊着。

力士一听，瞥见飞剑身上确实刻着的是楚国文字。

楚国文字较其他诸侯国文字有着明显的特点，就是用鸟的图案进行艺术化的装饰，因此被称为鸟篆。

“你们真是楚军？你们不是秦军？”力士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扶起闻道，说：“哎呀，对不起啊，我看你们穿秦人衣服，又像伍卒出身，以为你们是秦军呢！哈哈哈！真是对不住啊！”扶起闻道后，又忙去扶钟离眛等人。一边扶一边笑着道歉。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都起来检查伤情，从马驼的包袱里拿出随行的膏药，一边呻吟一边互相上药。

闻道责怪着正上药的钟离眜，“你看看，穿什么破秦人衣服，没有半点便利不说，还差点被自己人锤死！”

见钟离眜一个冷笑，并不搭理自己，闻道又把目光投向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