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第四章 新科状元

大秦历八十九年。

宣宗皇帝胡亥继位十年以来，日日花天酒地不思社稷，可这扶苏开创的科举制度倒是传承了下来，用来为腐朽的大秦帝国注入新鲜血液，才不至于迅速崩塌。赵高虽为内务总管，可因为仙奴的身份，与李斯沆瀣一气，几乎是权倾朝野。

这科举又分文武。

夺取武状元可授勋封侯，成为镇守一方的猛将。而夺得文魁榜首则可入朝为官，官拜三品往上，更有机会进入稷下学宫，成为大秦的治世之才。

今年的科举却是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物。

此人名为荆澜，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竟横扫了百位儒生，一举夺魁成为了当朝的新科状元。更奇怪的是，一向不问世事的稷下学宫竟向他发出了邀请。同时，大秦国第一猛将王贲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许他先锋将军一职。

荆澜作为新科状元，若说稷下学宫示好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稷下学宫广纳贤才，三公也是爱才之人。可王贲身为一介武夫，拉拢文状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倒也没有人敢去多言。这王贲虽不及父亲王翦那般神勇，可随着十年前王翦突破天人境，王家的血脉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王贲武道修为势如破竹，一身修为，比之十年前的人屠白起也只强不弱，是如今秦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猛将，被百姓们称为武穆。

武穆手握兵权，又神勇无双，就算赵高也非常忌惮。

对于荆澜，在赵高的授意下胡亥并未打算重用，不过也不能任由其加入稷下学宫或武穆的阵营，否则对于大秦国绝对是一种威胁。经过七年前的刺仙之祸，四仙至今没有走出过岐山。没有了天人作为靠山，赵高行事也只能如履薄冰。

他之所以不敢重用荆澜，是因为这个自十年前开始，这个姓氏已经成为了禁忌。

毕竟，那个男人可是差点儿血戮岐山，杀得仙人至今不敢出山。

不过碍于两大势力的示好，赵高便拟了一道圣旨，说钱唐郡有大旱，命荆澜带着赈灾的粮草驱车前去赈灾。数十车的粮草却只抽调一兵一卒随行，其心已昭然若揭，只要将其调离三公和武穆的视线，就不愁找不到机会灭口。

钱唐驿道，青石成阶。

天上沥沥透着小雨，空气中透着阵阵酒香，淡雅而香醇。官道两侧垂柳成荫，费力向外抽着新芽，显出一派生机之相。马蹄在青石阶上溅开一圈水纹，朝那杭州方向飞速疾行，片刻不敢停歇。

“状元郎，就快到钱唐郡了。”

在四马官车的左侧，一位中年文士手握缰绳，勒缰驾马，扫视了一番左右这才伏在车窗前笑道，“依在下之见，此地山水灵秀，不似旱情之地才对。”

这文士乃稷下学宫的欧阳长恭，此行受三公委派，保护新科状元荆澜杭州之行。此人头顶三清冠，长髯八字胡，内敛柔和，一身文服配上玉环显得儒雅超群。他虽为一介文人，可师承玉鼎真人，一身浩然罡气早已修入先天之境。

赵高想打压荆澜，可是稷下学宫，却抛出了橄榄枝。

有学宫出面，李斯和赵高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一路上倒也还算太平。荆澜自车内撩起门帘，眺目远处，眉色轻蹙不解，“荆澜也有此困惑，这雨中灵气蕴生，且带隐隐酒香，不知是何缘由。”

思之不透也便不再去想了。

“一路舟车劳顿，幸苦欧阳先生了。”

“状元郎哪里话，你我一见如故，今后说不得还会是挚友同窗。”那欧阳长恭眉色一缓，拂髯笑道，“若不嫌弃，长恭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此言，一时让荆澜有些愣住了，也拿不准对方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稷下学宫掌握着大秦的半壁江山，连胡亥和赵高都对其讳莫如深，若能交好欧阳长恭，日后在朝堂之内，饶是李斯也要忌惮三分。可若是如此，岂不是利用了欧阳长恭，荆澜虽然有意与其结交，可不愿牵扯太多的朝堂因素。

“状元公请放心，就算你我结拜，也断不会藉此强求你进入学宫。”似是猜到了对方想法，欧阳长恭轻拉缰绳，说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有太多顾虑。”

“如今大宋朝局动荡，在下自身难保，实在不敢将稷下学宫牵扯其中。”荆澜幽幽叹气一口，欧阳的苦心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若将稷下学宫牵扯进来，大秦的朝局只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哈哈，长恭结拜的是你荆澜，而非立场。”

欧阳长恭眉头一挑肆声大笑道，“如今时逢多事之秋，没有哪方势力能够作壁上观。三公纵有万般不愿，也终究难以独善其身，学宫介入时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兄长这般说来荆澜便不作推脱了。”

“好贤弟。”

扬鞭策马，欧阳长恭一声浅笑绝尘而去。

并非欧阳长恭不顾荆澜，而是敏锐的感知告诉他前方似乎有着什么贼人拦路，因此起身应对去了。这马车内有宣宗皇帝宣下的赈灾榜文，若不慎丢失可是杀头之罪。前方有一股非常隐晦的邪气，他所修行乃是稷下学宫的浩然罡气，因此对邪崇的感知非常敏锐。

如今杭州大旱，饿殍遍地，尸横于野，自然会引得不少邪修出没。

自从三日前钱唐城中降下酒雨，不少邪修都被这雨水灼伤，不敢继续弥留在此地。唯有一些实力强劲的邪宗毒门想险中求富贵，才没有及时撤离。这其中为首的便是百傀宗，这个宗门以死尸祭炼傀儡而闻名，让人闻风丧胆，所到之处百鬼夜行。

每逢天灾，百傀宗都会下山采选尸体，甚至会找寻活人，用来祭炼恐怖的活尸。

就算是同为邪修，不少门派也对这种行径感到发指，不屑与其为伍。

两天前百傀宗收到消息，今日新科状元会路经此地，据说马车上不光有粮草，还有三十万两赈灾款银。官道一侧的坊杆之上，一名佝偻老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浑浊的眼中满是贪婪。银子他倒是不感兴趣，可坊间有传言那荆澜乃昊天仙君转世，若得到他的尸体，必能成练成传说中的仙尸。

届时再瞧瞧谁还敢小看我百傀宗。

整个官道之上一眼望去枯柳成行，邪氛之下野草不生，枯骨老人就这样蛰伏桅杆之上静待猎物的到来。等待的时间虽然有些煎熬，不过与练出仙尸的亢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百傀宗，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还没有等到荆澜的马车到来，枯骨老人却感觉周遭的空气徒然一凝，震怒的声音幽幽自远方荡来。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一人骑着白马扬鞭而来。

只见此人头顶三清冠，面相儒雅正派，只是此刻脸上带着些许怒容。驱马行至他六丈之外的局里，那人抬手一勒缰绳后，白马立刻扬身而起停在了邪气范围之外。那四周的森然邪氛，顷刻间如同阳春白雪般寸寸消融，欺身不得。

佝偻老鬼拿出怀中画像细细详端，发现此人文华气息尽敛，虽然气宇不凡，可从画像上来看却并不是荆澜。因为画中之人要年轻许多，而且且天宫雨润眉宇间有仙人贵相。

“你不是荆澜，你究竟是谁？”

老鬼舔了舔舌头，此人虽然不及荆澜的资质，可一身富贵之气用来炼尸也是极品。先杀了此人，再取许状元郎性命那也不迟。

“黄泉路遥，你慢慢猜吧。”欧阳长恭听闻对方果真是冲荆澜而来，一时怒不可竭，抬手便朝那枯骨老人拘去。

那老者面露几分讪笑，一旋枯木手杖，虚空中竟是豁然多出了几道身影。

这几尊毒尸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每尊都以剧毒淬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普通人被这毒尸沾上毛发也会立刻暴毙，药石罔效。五具尸体在老鬼操控之下，从极其阴狠的角度朝欧阳长恭扑去，让其避无可避。

可欧阳长恭是何许人也，眼见毒尸身影不退反进，五指快若闪电朝那枯骨老鬼脖子扣去。

那五尊毒尸袭来他连眼神也不曾偏移半分，腾出左手屈指一掐，无形罡气顿时将周身包裹。五尊傀儡虽然被祭炼得铜皮铁骨，可撞上罡气立刻被崩得血肉离散，骨生青烟。

“浩然罡气，你是……欧阳长恭？！”

眼见毒尸崩碎开来，那枯骨老人哪里来得及心痛，反而被那一手浩然罡气吓得脸色惨白，就连惊叫也带上了颤音。

稷下学宫的欧阳长恭修为可是三公之下的顶尖高手，若论修为，即使放眼整个大秦国也能跻身前十之列。三公不轻易出手，因此欧阳长恭就成了学宫的执法者，那一手浩然罡气更是所有邪崇的噩梦。

“知道得太晚了。”

话音还未落下，欧阳长恭五指已扣上了老者脖子，咔嚓一声脆响，将其喉骨捏得粉碎。

不过那老者尸身发出一阵牙酸的声响，剧毒顿时自欧阳长恭其五指上蔓延而开，不曾想这老头竟然也是一具傀儡。罡气一震，将那手指上毒性蒸发殆尽，眯眼四望，赫见一道黑光破土而出朝天边远遁而去，不敢有片刻耽误。

这老鬼的本尊竟一直躲在地底。

此刻枯骨老人心头亦是庆幸不已，本想躲在地底给荆澜来个措手不及，不曾想遇到欧阳长恭却成了一张保命符。荆澜与欧阳长恭同行，情报里居然只字未提，也不知那提供情报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眼见老鬼想要逃走，对方岂能如他所愿。欧阳长恭张口吸气，自口中凝作一道罡风喷吐而出，瞬间化作利箭穿透出去。那干瘦老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罡风穿颅而出。

身影自虚空一滞，随即跌落下来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