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煞风云 二七 娘子帘后坐默不语 丫鬟栏前立笑轻言

雪玉兰又把自己目光重新放回到芊舞身上：今天这小丫头扎着两边垂髫，留下两个小辫子，插着红色的珠花，比起那日初见时，看着多了一份规矩，更多了一份喜庆。还是那么明亮的眼睛，仿若盛着满满春溪的清澈和灵动；微笑时，小巧的酒窝蕴藏着娇憨的笑意；一张口展示给人糯米一样整齐洁白的牙齿；红唇一动满屋尽是她的清脆声音。

刚才一直关注着梦居的大家伙刚被开锣声给震得安静了一下，看到眼前出来这么个替花魁娘子递话的人，又耐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呦，这小丫头生的好生整齐。”

“那是，伺候花魁娘子的人物么，就算不是千娇百媚，也得是百里挑一吧。”

“看着挺机灵的。要是拿不下花魁娘子，我就把这小丫头讨回去……”

玄寂月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若有似无的扫了眼戏言要把芊舞讨回去的人。这小公子看起来和那丫头年纪倒是差不多，不过就这小身板，只怕是打不过她的。

这些穿的人模人样的公子哥们都这样没礼貌的吗？芊舞心里说着，却没在面子上表现出来，只是转身撩开小居的垂帘，欠身福礼道：“请梦影姑娘与各位公子见礼。”芊舞这话一出，原本嗡声不断的大堂上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抬头盯着那帘子等着一睹芳容。

话音刚落，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莲步款款从帘后走上前来。这被芊舞装扮的如同水中芙蓉一样人，正是玄静辰猜测的那最不可能的人——瑶星。一件雪色的广袖大衫笼罩着窄袖垂地白色长裙，腰间的红色系带衬得她纤腰盈盈；垂腰长发半束半披，挽起精致螺髻，斜插着一只缠枝停蝶流苏红宝簪。看上去并不华贵，却并未有什么不入眼、不合规矩的感觉，反而添了些缱绻多情、娇怠之趣。她眉间垂着一颗水滴状的白玉眉心坠，称得眉眼幽幽，看上去更显娇媚可人。面上带着雪色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更是引起大家的兴趣。

虽然平日里芊舞和她玩笑，常常说要做花魁娘子，举手投足间就该有摄人心魂的魅力，瑶星耳濡目染也是听懂了一些的。不过说归说，懂归懂，瑶星还是不免有些紧张。这到底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细心地人不难看出她微微发抖着，连带着纱衣面罩都有些轻颤。

“小女梦影，向各位公子少爷见礼。”瑶星努力的保持镇定，想象着芊舞平日里的言行，双手交于身前，向堂下众人深深行了一礼。

看花魁娘子如此郑重的行了这样一个大礼，下面的人们站起身纷纷还礼道：“花魁娘子有礼了。”

举目一望，看到堂下这许许多多盯着自己的眼睛，瑶星还是有些慌了。她忙乱的看了身边扶着自己的芊舞，手指将衣袖攥得紧紧的，细声细气的说：“后面的事情，丫头远琴自会和各位解释说明。今日，梦影会在垂帘后陪着各位公子一起的。”只说了这两句，瑶星已经觉得自己后背冷汗涔涔，分毫没有察觉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多不妥帖。

听了这话，堂下已有公子微微皱眉，奇怪的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位“花魁”。许敬和步方行也有些错愕，相视一眼，默契的将这种违和感知于己心。就连玄静辰都有点担心，紧紧看着扶着“花魁”的那道身影，握着扇子的手指不觉紧了紧。全场，怕是只有神色自得的芊舞，等着下文的雪家二姝，注意力放在小丫头身上的玄寂月和静待一场好戏的玉人初不以为意。

待芊舞将瑶星扶回到垂帘之后，立时转身出来，还不忘将垂帘拉的严严实实，生怕自家姑娘被人看了去似的。“各位公子，现如今烁玉流金的，近几日忙碌准备今日的大事，姑娘过于劳累伤神了，后夜里着了邪风。虽然今儿风寒还未痊愈呢，就早早的就起身候着了。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贵客见谅。”芊舞又行了一礼，得体识理的几句话顿时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原来她将那帘子拉严实些是怕梦影姑娘再侵风邪啊……理解理解！

看着这样多的公子重新做回座上，正襟危坐等着出题，芊舞虽然笑容甜美，却在心里愤愤叫嚣着：算你狠！玉人初！赌是吧？那你可看好了本小姐怎么陪你玩！

“嗯……”芊舞眨巴眨巴大眼睛，歪了歪头笑着，“姑娘说，让远琴给各位先讲一个故事，然后再告诉大家择人规则。远琴嘴笨，讲得不好请各位公子不要见笑啊。”芊舞拿出一个伶俐丫头卖乖讨巧的嘴上功夫，言语轻快的说道。

大家善意一笑：这小丫头挺会逗笑的，还别说，这丫头真的越看越讨人喜欢。花魁娘子倒是会调教身边人……

“哼。”玄寂月轻哼一声，小丫头，我给你记着，看等会儿事儿了了，我怎么收拾你。

“各位看官，”芊舞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副街市口说书人的架势展开了自己的故事。“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哪朝哪代？”忽然有人不合时机的开口插话问道。大家都一愣，不知是谁这么不知礼数。四下张望一番，只是闻声却不见其人，真是奇了？

玄静辰目光一沉，斜了眼自己左前方从一进来就在连杯饮酒的黑衣男子。方才这一招，腹语吗？芊舞何时招惹上了江湖人？

不同于下面心中责备插话人的各位公子哥，芊舞心知这是玉人初使坏呢。她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眯眼笑道：“姑娘说好几遍了，可是远琴太笨忘了呢。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据她所知，此朝知五代十国部分朝代，可是对其后的朝代闻所未闻。那这故事里的“苏小妹”可是宋朝的，你们知道吗？

许敬淡淡的开了口，讲堂上杂声低语压了下去：“远琴姑娘接着讲吧，不碍事的。”

“是。说是以前啊，有位姓苏的姑娘，她的哥哥和父亲皆是当朝名士。苏姑娘本人呢，也非常有才华。只是这位苏姑娘并没有我家姑娘生的这么好看……”芊舞停了停，咬了一下唇，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儿似的。看到众人并无议论，才继续说道：“白驹过隙，时光飞逝，这位苏姑娘渐渐长大了，她的婚姻问题便成为苏家父兄们着重考虑的问题。这个问题，可真的让苏家人头疼的很。苏姑娘虽是才名盛负，但她长得并非十分出众，并且为人异常顽皮淘气，想要找到一个十分称心如意的人来做丈夫确实很难。”

“起先，想娶她的她都看不上，这么三耽误两耽误的，苏姑娘越来越大了，登门求娶的人也就少了。就在大家都为苏姑娘的婚事着急的时候，她哥哥偶然认识了一个叫秦少游书生。由于这位姓秦的书生十分仰慕苏家才学，与苏家哥哥相识后，关系渐渐好起来，秦公子就经常出入苏家做客。正值青春年少的秦公子在家里频繁出现，自然慢慢地引起了苏姑娘的注意。有天，她在哥哥那里看到了秦公子的诗文，不觉眼前一亮，发出由衷的赞叹。要知道在苏家，文字之事能得到苏姑娘的称赞，这是十分罕见的事。自此苏家父兄便心里有数，积极设法来促成这段婚姻。”

芊舞顿了一下，像是想着要怎么把故事顺下去。须臾而已，听她接着说道，“老话说：低门娶妇，高门嫁女。只要苏小妹这边没有意见，那秦公子自是无话可说，婚事自然选在苏家主办。一般来说，新婚之夜嘛，新娘子都只会在羞涩、喜悦和焦急的等待中度过，可这位苏姑娘哪里是一般人啊，世人皆说她机灵古怪，这可不是一句戏言。苏姑娘新婚夜别出心裁，居然要新郎官解开她出的三个题目才准新郎官进洞房。第一题是诗谜一道；第二题考秦公子的学识；最后一题是即兴对对子。苏家父兄气苏姑娘关紧时候耍这种小性子，生怕把新郎官气跑了。可秦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名头也不是虚的。只见他机敏应对，关关无惧，等到他的答案往门里一送啊……”芊舞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下来看着众人。

“送进去怎么样了？”还真就跟听书一样，大家伙的眼睛瞪的乌溜得大，连声催促芊舞快点讲下去。

“这写着答案的纸条一递进去，房门就打开。一身金绣红嫁的苏姑娘正含笑和羞站在门边，秦公子牵着她手欣然入内。接下来，自是红鸾花帐软香玉，良宵一刻胜千金啊。”

“哈哈~好故事！”

“才子佳人，人间佳话啊！”

芊舞对众人的反映很是满意。这个故事很重要！因为接下来，可就该把这些“呆瓜”往坑里引了。要是接受不了这个故事，她还玩个鬼啊！

好故事……吗？玄寂月目光有些不善的环视了一圈身边的“青年才俊”。这故事听完，只怕他们已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个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玄寂月白了露出微笑、脸庞微红的四皇弟一眼：那个花魁娘子恐怕就是这么给他洗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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