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叫李娟 十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一次充满神奇脑回路的约会，平淡中蕴含着惊奇，看似山重水复却又峰回路转。所以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精彩的，无论贫穷与富贵。区别就在于成功者为更多的人关注着，他的日常行为都会被扩大然后拿来进行褒奖，而隐藏在光环后面的错误与缺点总是容易被忽视。可挣扎在生活边缘的人恰恰是相反的，他们的挫折和困顿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善良与正直被遗忘在角落里。

可是土粪堆也有发热之时，慢慢人生路总会有出彩的时刻，即便我们卑微到尘埃里，也是可以生根发芽的，然后在某个时间里开出花来。不求别人欣赏，只为宽慰自己沧桑的心。

我在李娟走后的一段时日里，同事们的嘲弄与不屑不停的堆积过来，像山一样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但都被我自动屏蔽掉了，我总是在回想从见到她开始到送她离去，这期间的种种，有期待也有失落，有欺骗也有真诚，有呵责也有温馨，从放弃再到希望，我不管别人如何来评说我的经历与行为，但这段过往确实成为我这个生命个体里的一段传奇，并且，传奇还在延续。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就连那个对人毫不设防一眼就能看得很是通透的女孩也是有秘密的。只不过秘密也有他的区分，一种是真的不能说的秘密，一种是你们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说的地步。

我们从相识到相熟，尤其是经过了最后时刻的缠绵缱绻，大家彻底放飞了自己的心扉，因此她在回校后就对我说，其实她是有朋友的，年龄与我相仿，是在国外一家公司工作，至于是那个国家和做的什么工作我已然记不清楚。他们也是网上认识的，并且在我之前去学校和她见过面，人挺帅气，工作也体面，同样是个大学生，在合肥也有自己的房子。

这个人她还说给了她妈妈知道，而她妈妈居然是没什么意见，除了嫌他年龄略大外，基本合乎要求。她也在和他不紧不慢的交往中犹豫着，是否要更深入的交往成为男女朋友。可是从我这里回去以后，她的犹豫慢慢的变成了坚定，可能一开始她对我们都没有存着以身相许的心思，只是在见过我们以后，有了相互比较然后她的想法就有了改变继而就有了选择。不过，这往后我们的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着，可在她的生活琐碎和学校趣事中还多了一个人的信息，他们的吵闹，他们的纠葛以及他们的分歧和开心。我很明白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和一个温情的劝慰者，绝不是吵闹、谩骂和责怪。而我这大叔的角色演绎的恰如其分，她烦恼时，我就只做一个安静的垃圾桶，装下她所有的情绪。她生气不开心时，我会是个吹风机，吹着情趣的小风带走她心中的乌云。她不说话时，我又变成了唱读机，从情感到生活，从理想到现实，从天南到海北，聊的不亦乐乎。

其实并不是我的情商有多高或者说多有聊天技巧，这完全取决于我当时的心态，我在知道有个条件那么优越的人也在对她心存念想以后，我原本对她仅有的那一丝丝幻想也顷刻间化为虚无。和她的聊天也只是一种寂寞的打发，变得无欲无求。

我和他一样都只和李娟见过一面，然后就只在网诺的聊天中来相熟相知。而这时候他的那些所谓的优越的条件反而掣肘了他们的交往，因为他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在交谈的过往中强势、自我，或者可以说是自私，任何事情的考虑都是从自身出发，还用爱的名义来包装。也可能是他觉得一个未出校门的女孩好糊弄，因此从不顾及她的感受和想法，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来设计和规划他们的未来。

但我不一样，大概是由于底气不足，我谦逊，温顺，我从不夸夸其谈，也从不说我想怎么样，你要怎么样，我从不展露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那都是空谈。一般她在无话可说需要我说话的时候，我都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些废话，不带情感，没有立场，没有责怪，甚至没有安慰。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他的存在，他不知道我的存在的原因，因为李娟知道在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生气，也没有抱怨。甚至李娟在跟我讲起他们的争议的时候，我还帮他开脱。但李娟知道如果告诉他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一定有埋怨，有指责，吵闹不休。

如果感情是一朵花，需要栽培的话，它不仅需要阳光空气水和养分，关键它还需要一个去处，而我就是那块黑土地，土壤稀松，温润，适合居住。要是没有了归处，只有阳光养分，最后也只能是温柔的死去。可它有地方安放，即便开始没有阳光只能在暗黑中委屈的生长着，但是却可以等待黎明的到来，再蓬勃生长。

我能明显感觉到以后她跟我说话多一点，他的先决条件和优越在之前的聊天中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加上他真的就只是和她仅有一面之缘，去植物园玩了一趟而已，又怎敌得过我一个礼拜左右的陪伴。等到后来临毕业分手之际，有个男孩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她也是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年的十一月份她和同学们都要准备外出实习的，我也曾待过几家上市公司，经常会有大学生来实习，所以在我的印象里，那些有文化的学生一般都是去那种正规的高大上的公司里去，因此当她跟我讲不知道去哪里实习的时候，我跟她说你去上海吧，哪里我比较熟悉，明年我可能回会上海工作，到时候去找你玩。我自始至终不敢跟她说来我们厂里吧，那太天方夜谭了，我们就只是个小的工厂，每天七点半上班加班至晚上九点，有时候十点十一点，午餐和晚餐半个小时的休息，整天对着机器，及其的枯燥无味。

不过她跟我说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她不敢去，怕被骗。她告诉我说在暑假的时候和另外四个同学一起去苏州打暑假工，中介在他们交了钱以后就把她们带到一个小的工厂里，然后就扔在哪里不管不问。她们自己去找厂里的主管，专门请他吃饭，希望让他可以安排活干，可是头天讲的好好的，也安排了宿舍，到第二天还是被赶了出去。她们每人花了五六百大洋最后啥活没找着，只得打道回府。

我听了她有这样的经历不禁心中一动，遂邀请她说，要不你先来我们厂吧，反正到过年也没几个月了，明年再一起去上海。她听了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说看看其他同学有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她还想和室友同学们组团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问那你姐呢，你要和她一起吗，她说她姐回家。

大概是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回家，剩下的各自趣向不同，性格迥异，能合得来的没几人，反正最后她一人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家，我适时的诱导规劝着说，这么早回去也没用，来工厂见识下也不错，她居然答应了。

除了第一次约会我是带有目的性以外，到我再次颠簸六七个小时坐着大巴去合肥接她时，这期间我没有做任何刻意的谋划，包括她第一次来我厂里和第二次又将来我厂里，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去谋求一件事情，到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并不是总伴随着梦想，它也会在不经意的小事里滋生，它就像是我们的影子紧靠其身，又像是海市蜃楼让人无法触摸却又若隐若现，更像是散发在空气中的芬芳无处不在又难以捕捉。

不过对于我来说，当我拎着她的行李箱踏上汽车的那一刻开始，希望不再如雾里看花，而是清晰可见，明明白白的印在我的心里。我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什么文化差异、什么年龄差异、什么认知差异，都在现实中被埋葬，它们更是在情感面前不堪一击，因为情感是最不可捉摸的，它只有前因后果，没有理所应当。而最为关键的是我卸下了那种沉重的自卑感，长久以来因为家境的贫瘠和自身困顿而堆积起来的自卑感。把我们的第二次聚首真真正正的看做是可以有所为的希望，我要娶她为妻！然后用心的经营着我们的关系，还有，谋划着。

我到合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我开了宾馆，她把行李送过来后就走了，去参加室友和同学们组织的告别宴会。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她才来，我早已收拾停当，大家相顾无言，直奔车站。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我很奇怪，之前在电话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侃侃而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真到大家见面了，她反而显的局促，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一路上我都是忐忑不安的，我害怕踏进厂门，我能想象同事和老板看着我带她进入厂里时的目光是怎样的。一定是鄙视的，不屑的，他们自始至终都认为我是欺骗了人家小姑娘，以我的条件去相约一个还未出大学校门的女孩，这本身就是很不道德。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好似绝地制胜的喜悦，或者说剧情翻转的兴奋！这就好比是明明价值一万的物品，你只用一块钱淘换过来，你确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你有理由兴奋，只不过，这种兴奋是基于素养上的。而我不是，我不是！

我们下午四点多进入厂里，那些人的表情一如我想象的一样，嘲弄是显而易见的，连招呼声中都隐含着轻蔑。可他们显然是低估了我的坚强，或者说是无赖，要是别人的目光能左右我的决断，以我的际遇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况！我不会在意别人的话语，径直拎着她的行李去到了我的宿舍，把她安顿好了直接去找老板娘，我对老板娘说她下半年就在厂里上班，希望能学套口工作。

老板娘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她说：你怎么又把她带过来了，你不要去祸害人家小姑娘。我脸皮厚的没有一丝红色，连尴尬的笑容都被真诚掩饰着，坦然的承诺着，保证着。最后老板娘同意了，却收了五百的押金，她很明白，一个大学生干着整天与机器为伍的工作，定然不是长久之计，收取五百块算是学费，我自然没有异议，让老板娘在我的工资里扣除，就这样我和她成了同事。

她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为乖巧温顺的女孩，一个刚出校门带着梦想要飞入天空，最后却折翅在偏僻的角落里。每天早上七点进入车间对着冰冷的机器，双手冻的通红，一天下来要枯坐十几个小时，还要忍受师傅的责备，她不仅毫无怨言，还把事情做的特别认真细致。这为她迅速在厂里赢的了口碑，而不再是因为我的缘故受人关照。

她们车间是在二楼，我的办公室在一楼，受制于那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烈的老板影响，我很少去二楼看她，我怕带给她不好的影响，有时候偶尔去下，那个领班总是特别的夸赞。慢慢的她似乎真的是适应了这种生活，上班时就认真的上班，不加班时，我们就去镇上溜一圈，或者在宿舍里煮面吃。那是真正的阳春白面，水煮开后，把面放入，再烧煮个三五分钟即捞起，不加任何的油盐，就着我泡制的咸菜，她也能吃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不加班我会带她去参加同事们组织的麻将局，她虽然表明上一声不吭的跟着我坐在哪里三五个小时，但我知道她的内心是及其反感的，她讨厌赌博就像讨厌我抽烟一样。她表面上很是沉静，可我知道她内心是挣扎的。就像她看起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其实我明白她不过是想撑到年，好好的工作，然后不留痕迹的悄然离去。

因为她还跟那个外国工作的网友保持着联系，这是我偶然发现的。每天中午饭的半个小时里，她有时会来我的办公室，用电脑登下QQ，留下了痕迹，等她上班的时候，我就试着就登陆，没想到真的登上了。结果她手机端被迫下线，晚上问我干嘛登她QQ，我回答说看看你有没有农场，想偷你的菜，她信以为真，就没在追究，并且也没有重新更改密码。

后来我看了他们的聊天，才知道他们还保持着联系，不过我无动于衷，任其发展。有时候她也会主动跟我讲他们聊天的事情，我问她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她直言不讳的说：他明年可能会回合肥工作，我也希望留在合肥上班。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有天晚上，在她去洗漱的时候，我把她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干净净，她知道后气的要命，第一次见她发火，非逼着我去开办公室的门，要去电脑上登QQ，重新找回他的联系方式。我只得陪着她去了，可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因为我早就全部删了。

吵闹是难免的，可这吵闹不是过程中的拐点，只是个片段而已，我对她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她不会因此而大吵大闹，甚至拂袖而去，只会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你，再用幽怨的语气说着幽怨的话语。但我对这些是自动免疫的。因此吵闹是改变不了什么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不加班时我们会下馆子，或者吃白煮面，打打麻将。上班时，各司其职。

如此终于到了年底，厂里开始放假。工厂不像公司，都是按国家规定走的，一般工厂都会提前十多天就放假，在这之前我就跟她邀请，过年去我家吧，反正我家就在合肥没多远，不行去了后你再回去自己家。她说明年不想来这里了，我说那没关系，明年我们一起去上海。她这时候对我的话不再如之前那样深信不疑，因为我答应她说戒烟，却一直戒不断，她说不要去打麻将，我也是充耳不闻，加上强行删除了她的好友，使得她总是心存疑虑，没有答应说跟我回家。不过后来我跟老板闹掰了，她这才相信我明年肯定是不会来这里的了，然后就同意了去我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