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镇 第三十五章

张开诚拉着架子车走了。夏灵灵站在桥上望着张开诚的身影，直到消失，才怅然若失地回家，那一夜灵子失眠了。

第二天，灵子起床很早，站在门口张望，等待着张开诚的到来。

张开诚果然又出现了，拉了一车西瓜。便在四通镇街头找个人流多的路口。在灵子的帮忙下，西瓜很快卖完了。每一次张开诚都领着灵子去小摊上，要一碗胡辣汤，一笼包子。灵子总是让张开诚吃，张开诚总是摇摇头。

灵子问张开诚：“是因为学费吗？”

张开诚摇摇头说：“灵子谢谢你让我结识了四位朋友，有他们帮忙，我家的牛算是保住了，家里准备把耕地的牛卖掉的，种地没有牲口，只能靠人了，父母年纪大了，我本来是很担心的，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相报，以后我会报答他们的，算是借他们的吧。”

沉默了好久，张开诚说：“我本不想来四通镇的，可是没有办法，这里市场大，销售快，为了卖西瓜不得不来这！”

一直就这样，一个小月过去了。

八月二十八号那天，张开诚准确无误地又来了。灵子依旧帮张开诚来到四通镇。

在吃早餐的时候，张开诚突然说：“明天我要走了，谢谢你灵子，谢谢你帮我！我会记住的！”

夏灵灵望着张开诚的脸，发现张开诚脸色很难看，突然发现张开诚消瘦了许多，心疼地说：“张开诚你瘦了！是不是病了？”

张开诚摇摇头：“我很好！”

夏灵灵知道张开诚为什么瘦，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张开诚。

李娜同情地说：“明知故问，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谁道是杨花，点点离人泪！”

林如嫣娇嗔到：“你个小猪蹄子，一个学音乐的，怎么研究起诗歌来了！都是受开诚的影响！”

李娜娇嗔说：“诗歌和音乐是相通的，相辅相成！”

林如嫣突然转变话题，问夏灵灵：“开诚就这么走了，没有什么交代？”

李娜笑笑：“如嫣姐，你真自私，你把人家害得那么苦，难道还要给你留下万言情书？不过还是有进步的，不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撕掉了虚伪的面纱，不再假矜持，第一次关心开诚哥一次，也不枉开诚哥对你的一往情深！”

夏灵灵笑笑：“留了！”

李娜惊奇地问：“还真留了，什么信物呀？不对呀，灵子，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给如嫣姐说呀？”

夏灵灵一脸的羞愧，好久望着林如嫣说：“这就是我不敢见如嫣的原因，如嫣，真的对不起，都是嫉妒在作怪。我是女人，女人都是醋坛子。”

林如嫣安慰夏灵灵说：“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灵子开始了那天的故事：那天夏我和张开诚从四通镇回去，路过夏我家门口，便邀请张开诚去我家歇歇脚，张开诚犹豫了一会，还是进去了。张开诚刚迈进我家的门口，夏我就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反锁了大门。

李娜担心地说：“夏灵灵，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害开诚哥！”

林如嫣也言辞犀利：“灵子，你这样做不对！”

夏灵灵叹口气：“当时我也失控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做了！”

李娜问：“开诚哥就没有反应，任你摆布！”

夏灵灵摇摇头：“我家墙头只不过四五尺高，是困不住张开诚的。”

李娜问：“这么说是张开诚自愿的了！”

夏灵灵说：“张开诚告诉我他早已看出我的心思，不拒绝我，是因为他知道相思之苦，那是刻骨铭心痛，他得不到也就算了，只要他能做到的，绝不给人留下遗憾。他还告诉我，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有什么话尽管说，他会记在心里，有什么事尽可能做，不要留下遗憾！”

李娜有点生气地说：“都是借口，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伪君子！”

林如嫣阻止李娜说：“也不能那样说，开成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样做，也许有他的原因的！”

夏灵灵说：“当时我一阵窃喜，以为张开诚和高志强和姚金刚是一样的，我不想占有他，我只是拥有他一次，哪怕是一次，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李娜望着夏灵灵生气地说：“他给了你，你得到了吗？”

夏灵灵失望地摇摇头说：“其他人不会轻易得到的。”

林如嫣长舒一口气：“开诚就不是滥情之人！”

李娜脸色也舒缓下来：“看来我错怪开诚哥了！”

夏灵灵悠悠地说：“当时我心花怒放，就要摆成模特坐姿，张开诚突然喊一声‘慢着’，当时我不以为他反悔了。张开诚笑笑告诉我给他一只铅笔和一沓子白纸，我不知道他的用意，照着他说的做了，给他一支铅笔和一沓子白纸。张开诚接过之后告诉我，摆好姿势。（此处修改删除一段）张开诚神秘一笑说：‘我听说大学艺术系里，有人体艺术写真，特意聘请模特，做出各种造型，供艺术系学生写真，其他系学生趋之若鹜，但是学校是不允许其他系学生观看的，艺术系学生心里没有杂念，全是为了艺术，其他系学生却没有免疫能力。今天我们也为纯洁伟大的艺术而献身一次！张开诚时而凝视着我，时而低头快去写画着。”

李娜开玩笑说：“没见过开诚哥会画画呀，你见过吗，如嫣姐，他是糊弄灵子姐的吧！”

林如嫣摇摇头：“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开诚可能逗灵子开心的！他可是放荡不羁，喜怒无常！”

夏灵灵认真地说：“你们都错了。开始我还以为张开诚糊弄我，或者不好意思直看我，找个借口，后来他画了几十张让我看，天啊！我惊呆了，画得惟妙惟肖，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林如嫣和李娜不敢相信，追问灵子：“这不可能，难道是真的！”

夏灵灵肯定地点点头：“是真的！我问张开诚能不能为林如嫣画几张？”

林如嫣羞涩地说：“灵子，你怎么扯上我了！”

夏灵灵笑笑：“也许是出于好奇。”

李娜问：“开诚哥同意了？画了没有？”

夏灵灵说：“张开诚脸色陡然骤变，脸红一阵，紫一阵，最后微微一笑说：‘这又什么困难，很容易的事！’我问张开诚不是写真的吗？人不在眼前也能写真？张开诚憨笑一下：‘面对真人可以写真，可是我去哪弄真人去，这不是难为人吗？人身体差不多，大同小异，留下你的身体，加上她的头，来个移花接木不就可以了。’……（此处修改删去一段）每一处他都画好几份，然后让我挑选最符合你的那一份。当我描述你的头部时，张开诚笑了，笑得是那么纯真无暇，张开诚笑着说：‘脖颈以上的部位就省去吧，我比你观察得更清楚！’”

李娜笑笑说：“灵子姐，你傻呀，你们是同学，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如嫣姐，说不定在身后观察过多少次了呢！”

林如嫣轻拍了李娜一巴掌：“别打岔，一边去！”

夏灵灵笑笑：“张开诚开始了画作，可是画了一张，可能还是不如意，抓起画纸揉成一团，用手托腮，沉思了一会说：‘别人易画，她难画，画龙画虎难画骨，画鬼画妖难画神。”

李娜敬佩不已：“这个男人神了，他什么都懂，理论一套一套的！”

林如嫣也敬佩地说：“他经常独立独行，不善交际，手里不离书本，谁知道他整天想些什么！”

夏灵灵用羡慕又充满钦佩之情地语气说：“张开诚真是神一般的男人！他闭目沉思了好久，还是不敢动笔，也许他想把林如嫣画的真实一些，也许他想把林如嫣画的十全十美吧！我看着他那忧伤的样子，一丝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替他伤心。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情感独钟，深爱着一个人，对方却全然无知！我也沉默不语，过了好久，张开诚突然问我有没有林如嫣的照片，我当然有了，同桌同床三年，我们可是合影了不少照片呢。我进屋把照片拿出来，张开诚仔细观察着照片，然后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上，又把画好的你的每一个部位小心翼翼地平方在地上，让我摆好一个姿势，开始作起画来，不像画我，速度很快，他画林如嫣速度很慢，一笔一划都是那么认真。最后画成一张，失望地递给我说：‘你看这是她吗？’我接过来一看，震惊了，一点不错，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逼真，特别是那眼神，那瞳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林如嫣。我点点头告诉张开诚说：“和真的一模一样！”张开诚怀疑地问我：‘是真的吗？可别骗我！’我肯定地点点头：“是真的，一模一样！”张开诚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跳起来激动地说：‘我成功了！’然后突然夺过那张画，观察了好久，贴在胸前，呜呜放声大哭起来！过了好久，开诚平静下来，看着我一鼓作气又画了几十幅。”

林如嫣问夏灵灵：“这些东西哪里去了，是你收藏着，还是开诚收藏着？”

夏灵灵说：“当然是我收藏着，我也希望张开诚能收藏，张开诚令人捉摸不透。当我把画递给张开诚说：‘你这么喜欢林如嫣，留一份吧！’我本想张开诚会欣然接受，或者喜出望外，万万没有想到张开诚把你的画像和照片随手丢在地上，冷冷地说：‘我不是小偷，更不是乞丐！我的爱是一个美丽梦境，一个美丽的虚幻，是我自己编织的，来欺骗自己的。只不过她林如嫣符合我得梦境罢了！我希望这个梦境永远不要实现。’”

李娜不解地说：“神经病！不正常，怎么说变就变，真是变色龙！”

林如嫣悠悠地说：“恨我呗！”

李娜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恨才怪！他是先爱上了你，你呢突然消失，然后把你当做一个梦境虚幻，他是反着说的！”

夏灵灵摇摇头：“其他男人就是一张薄纸，张开诚是一本天书！”

李娜问夏灵灵：“那些画像现在怎么样了，有时间给我看看！”

夏灵灵笑笑说：“我今天来，就是向林如嫣坦白的，什么都带着呢！”

林如嫣惊喜地说：“快拿过来，我们看看！”

夏灵灵下床，从包里取出一叠画像。

林如嫣望着自己的画像，又惊又喜，满脸羞答答的，突然泪流满面。也许是怀念过去美好的的时光，也许是感叹坎坷挣扎的岁月。

李娜仔细观察者画像，一会看看夏灵灵，一会看看林如嫣惊奇地叫道：“简直太神奇了！这是稀世珍宝，拿到市场上拍卖，说不定是无价之宝呢！又仔细看看，惊叹到：“灵子姐变化大，如嫣姐一点没变。体型皮肤一切如旧。”

林如嫣感慨说：“没有变化是假的，毕竟生过两个孩子，现在都是四十多岁的老太婆了，那时候才十七八岁呢！”

李娜反驳说：“如嫣姐保养得好，又是天生丽质，韶华依旧！”

李娜又观察了一会，脸色红润，羞答答的说：“如嫣姐，你看这个地方也是这么清晰可见，一根一根的，对比一下，张开诚是不是画错了？”

林如嫣推了李娜一把：“小猪蹄子，滚开！”

夏灵灵笑笑说：“都是女人，没什么可害羞的，画的可真实了，一模一样的！”

林如嫣羞涩地说：“这可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想想都不好意思！”

李娜嘻嘻一笑：“男人之手怎么了，这是艺术，见了张开诚我要问问他，给多少女孩子画过。”

夏灵灵对张开诚赞叹不已：“当时我也问过张开诚了，张开诚告诉我，成熟女人，我是第一个。”

林如嫣望着夏灵灵：“什么意思？什么成熟女人第一个？”

李娜也随着说：“难道他还见过不成熟的少女？”

夏灵灵羞涩地说：“我也是这么问张开诚的，张开诚直言不讳承认了。”

林如嫣和李娜望着夏灵灵：“他承认什么了？”

夏灵灵说：“张开诚讲述了他从小的事。那个时候，夏天里大人们都下地干庄稼活去了，那些孩子们放学后没事干，便跳入池塘里洗澡，男女不避嫌，都是一些懵懂不懂事的孩子，什么事都干，也就是老百姓说的过家家的游戏。有的装新郎，有的装新娘，拿个坷垃当婴儿。不过他可没干过。被家长发现，小责挨骂挨打，大则引起大人们的纠纷，大打出手，结怨很深的。他从小胆小懦弱，见了都是躲得远远的，有时候出于好奇，也只是躲在隐蔽处偷望一眼。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很严厉地告诉他，不准参与，不准往外胡说，看见了装作看不见，躲得越远越好，不准和女孩子玩，他们家惹不起。”

林如嫣说：“开诚这话是实话。”

李娜问：“原来过家家是这么回事，我们从小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事？”

林如嫣笑笑：“虽然我们相差不过七八岁，时代不同，我们那个时候，家里穷的，小孩到了七八十来岁还穿着开裆裤子，有的十二三岁了，没有衣服穿，光着个腚到处跑。”

夏灵灵又补充说：“那个时候没有电视，又没有幼儿园，七八岁了才入学，大人忙于农活，小孩子都是随处跑的。”

李娜扑哧一声笑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还是有道理的，凭空设想是与实际有距离的。张开诚善于观察生活！”

林如嫣呵斥李娜说：“小孩子，懵懂无知，天真无邪，根本不算什么！大都经历过！”

李娜望着夏灵灵笑着说：“灵子姐肯定玩过很多，小时候玩过家家，大了还玩过家家。你这是游戏人生啊！高志强，姚金刚，张开诚！”

林如嫣踢了一下李娜：“张开诚不算！”

夏灵灵也说：“高志强和姚金刚不能和张开诚相比，那两个就是人渣，张开诚虽不算英雄，也是个男子汉！”

林如嫣用腿碰一下夏灵灵说：“快说说下面怎么了，你没有问他这绘画是什么时候学的？”

夏灵灵说：“那天我们谈了好久，张开诚给我讲了很多，他告诉我，绘画是他继承母亲的天分。他母亲是大家闺秀，家有千顷良田，由于战乱，家道中落。他母亲虽然不识字，心灵手巧。裁剪缝纫样样精通，鞋底鞋样全村妇女都找他母亲，儿童穿的猫头靴子的花样，一般妇女都不会，也是找她母亲帮忙，还有女孩子出嫁时，箱子里压低画和盆底花，小孩子围嘴肚兜上的绣花也都来找母亲帮忙。张开诚说他母亲先用铅笔在纸上画个图形，再用剪刀裁剪。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蝶鸟虫鱼，龙凤虎猫，蜻蜓青蛙，都能画的栩栩如生，纸剪也是惟妙惟肖。花鸟虫鱼能画出几百种，纸剪上千种。还有过年时蒸花馍，小燕子，小猫，小狗，荷花，十二生肖等等能做出许许多多的花馍种类。开诚说他也曾经问过他母亲，从哪儿学的？他母亲告诉他，从来没有学过，是小时候看大人们做，一看便会了。张开诚说他母亲是旧社会埋没的天才。不但这些，他母亲还会用胶泥做各种泥泥狗，用两个小棍棒插两个小孔，当做吹奏乐器。用高粱篾子编织蝈蝈笼子，圆圆的，两头还有一个小孔，可以放蝈蝈进去，，然后再用篾子封起来。元宵节，他们家从不买灯笼，都是他母亲用高粱杆做的，再糊上各种颜色的薄纸，上面画上嫦娥奔月，猕猴摘桃等等。纺花织布，锅碗瓢勺的事更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