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语 身世录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足的家庭。母亲在我和姐姐出生之前的数胎由于种种变故不幸夭折。万幸的是，在母亲三十岁的时候生下了我。所以除了比我年长数岁的姊妹，我便成了家中的独子。在九十年代末跨越二十一世纪的重要变革时期，现代化城市发展所亟需的大量劳动力掀起了农村人民奔赴城市新建设一个又一个大浪潮。在我九岁的时候，我与比我年长数岁的姐姐成了众多留守儿童的一份子。姐姐比我大五岁，农村一贯重男轻女的守旧思想在我们家也残留着这种痕迹。换而言之，我俨然更像是“含着打开新世界的钥匙出生”的一类人，较之同类，更为深受父母的喜爱。虽然我对儿时的幸福岁月并不深刻，更多的只是随着时光的脚步，慢慢地选择性遗忘，那些已然存留在我脑海的儿时记忆如同浪花的碎片一般闪烁着白色的光芒，零零落落地散放在有着贝壳般亮晶晶的沙滩之上。我有时很想完整地回忆起那么一两件使人记忆终生、同样富有意义的欢快事件，却俨然困难至极。大概是因为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作为独生子的我，从一开始就被寄予厚望，注定将来要出人头地的。但它们无疑为我增加了一层无形的枷衣，无论我去往哪里，身上都会刻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去做的烙印。虽然相比家中的女性姊妹，我好似幸运地倍受大人们的溺爱。但处于年少叛逆心理的我，似乎对这份天然赋予的宠爱特权更是滥于挥霍，疏于对自我的防备，以至于将来落入种种陷阱，并深受其害。

回忆整个学习生涯，我与父母第一次发生重大分歧的时候莫过于在我上高中的那段时期。从初中便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当地的重点高中，但在其后的三年寄宿生活里俨然发生了逆变。从一开始我便渐渐由于种种原因开始掉课，学业上的进度也难以续上。后来，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我干脆以一种颓废的态度听凭人与生俱来的好玩天性自暴自弃。甚至直到现在，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找到其中的原因或是本质。我暂且大概将其归为一类，或许人因为天性的使然，对某物报以挚诚的兴趣本就与被人类视为“正途”的生计格格不入。那么当时的我是如何失去对学习的兴趣了呢？我不禁暗自忖度着，当时迈入高中的转折时期，我面临着两个艰难的选择。一个是地处繁华之地的学府，另一个则是地处偏远地带但同样享有盛誉的人才摇篮。但当时所处优势地段学府的招生老师不辞辛苦来到我家，给我送去了通知书。我对这种浑然天成的善意似乎有点难以拒绝，好像不去就会辜负了他的好意。再加上我天生向往那些华丽、不曾看到过的充满绚丽色彩的缤纷世界，它们始终有种吸引我的魅力，该说是诱惑吧，但无法驾驭它同样是我的弊端，或许不止是我，好像包括身边的其他人概莫如此。我依然觉得，像我这种从穷乡避壤拔尖而出的穷学生，对于与生俱来适应那种贫穷的天性自然是得心应手，所以是断不能悉数消化掉此后三年所触碰的稀奇之物。然而，从一开始我便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假使我选择了另一条离正轨稍稍偏离的航道，我也一定能让自己一步一步回归正道，亦不至于输得如此之惨烈。但往事已矣，唯来者犹可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