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渡 第一章 百灵鸟

上京的亦南阁从来不乏客人，这里不仅是上京有名的酒楼，同时还聚集了京都最有名的伶人、讴者和舞姬。来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是名门望族纸醉金迷的地方。

炎夏的日落时分，天还没有要黑的趋势，夜市却已拉开序幕。亦南阁也宾客盈门，此时一名女子停驻在亦南阁前。

女子手执长剑，正值碧玉年华、气质清冷，不苟言笑。梳的流苏髻，用以一条嵌花垂珠发链，一对白玉簪简单的装饰。双耳所戴白玉琉璃坠。通身月白色的锦服上，领口和袖口隐约可见用银丝秀出的祥云纹，天青色腰封上绣的是鹤纹，用以回纹莲花团相称，所系环佩，通身剔透玲珑。

她走进门，一缕酒香迎面扑来。环顾四周，满堂在烛光的照映下尽是洒满了娴静低调的幽幽金光。她注意到这里的木质物几乎都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小到门匾屏风，大到地板栏杆。怪不得整个大堂能在烛光照映下呈现淡淡金光。

掌柜瞧见有人进来，迎上去招呼道：“哟，姑娘要听点什么曲儿啊？我们这儿有全京都最好的角儿。”

掌柜见女子一直环顾四周，以为是如第一次来的客人没见过世面，又见她气质不凡，于是亲自上前招呼道：“姑娘怕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儿跟别的地儿不一样，是按照客官听的曲儿来上的菜肴。吃着绝味的菜肴，听着绝美的曲儿，为的就是能让食客享受到绝顶的意境.......”

“请方公子来吧。”掌柜还欲说下去，只见女子拿出来一个钱袋扔给了掌柜。

掌柜掂了掂钱袋，接着打开一个小口瞄了一眼，笑眯眯的回道：“这......姑娘可就为难我了，方公子向来都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的，不是有金子就能请得动的。”

“你只需拿着这袋钱去告诉他，曲家故人请他一叙便可。”女子瞥向掌柜，一双明眸透露出一丝压迫。

掌柜被看的浑身哆嗦，赶紧应下。

接着一小厮领着她上了三楼，进了最里间的屋子。

金丝楠木筑成的楼梯，明明是宾客盈门，人来人往的地方，却一尘不染。金丝纱帘隔开了屋门与长廊。青铜雁鱼灯点亮了每个角落。虽是歌舞升平之地，却又不见屋里传来丝竹之声。

小厮领着女子走进最里边的屋子。打开门来，首先看到的是用膳用的大圆桌，两旁还另设有供人饮茶的桌椅。圆桌前面有一面琉璃珠帘，拨开珠帘后面便是一处小戏台。用餐听曲的地方只是这个房间的一部分，另一边还设有内室，置有床铺，是专供醉酒留宿的客官休息的。与一楼的金丝楠木不一样，这里用的绝大多数用的都是紫檀木，装饰之物，也都以五彩琉璃为主。如此奢靡之境，怪不得人人都道：“不入亦南阁，不算真风流。”

女子坐在茶桌旁。小厮倒过茶水，便被吩咐退下了。女子看到这里的一切，回想起儿时，曾有个人答应她，会和她一起赚很多的银子，变成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会带她来看尽上京的繁华，带她来最好的酒楼，吃最美味的菜肴，不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这些约定穿过时光银河，深深刻在她的心上，犹如昨日之事，清晰映在脑海。如果那人还像儿时一样还在她的身边，如果她们的关系还如儿时一般亲密........可一切都不尽如人意，那人没能陪着自己，没能带她来这里，甚至....成为杀父仇人。而自己如今来到这里也都是为了她.....女子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戏台后的暗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一名约摸弱冠之年的男子，头戴嵌宝石青白玉冠，唇红齿白柳叶眉，如美妇人。一双瞳仁剪秋水，和颜善笑，形体俊美。手执折扇，俨然一位翩翩美公子。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九枭的门主曲月晞吹来了。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方觉用折扇掀起珠帘，缓步走向曲月晞，拱手作揖，坐在她对面。

男子话音荡到曲月晞耳中，引得她心神荡漾。好在曲月晞身为武者，片刻便凝神静气下来。

“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却一眼就认定我是九枭门主。方公子“百灵鸟”称号果真名不虚传，作为红遍京城的名角儿不仅有副好嗓子勾人心魂、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在江湖上的消息上都这么灵通。”曲月晞应道。

方觉轻摇折扇，轻笑道：“曲门主过奖了。在下这嗓子好，全靠老天爷赏口饭吃了。虽留恋市井，可这江湖上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的。“百灵鸟”不过是种谬赞罢了。更何况九枭是江湖五大名门之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必定人尽皆知。更何况是武功盖世，有剑神之称的令尊.....也就是上一任门主半年前惨遭杀害这么大的事，换了门主自然是天下皆知，再加上你腰封上的图案是九枭重要级别的人物才能有的，两者一联系，就能推测出来了。只可惜啊，门主被杀害的时候，令妹也在场。这门主是难当啊。”方觉面带怜惜的叹道。

听完这些话，曲月晞面不改色。早在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调查了方觉的底细，黑白两道的领头人物，外表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内心却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当年她的父亲都要敬他三分。所以曲月晞在听到男子的话后并没有感到诧异。

“一语中的，实是令人佩服。既然说到小女子家事，还劳烦方公子为我指点迷津。”曲月霏就此机会，探探方觉的口风。

方觉端起茶盅饮了口茶，他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的沉着冷静，还有谨慎细微。方觉听完这句话，便知道来者是想来套自己的话。既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

于是方觉继续说到：“令妹被怀疑弑父，也没有办法证明清白。你身为长女迫于外界压力只好一边先收押令妹，堵住悠悠众口，一边承担起门主的责任，应付门中之事，调查真相。你本坚定凶手另有他人，可是你越深入调查，动摇得越厉害。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令妹，证据告诉你就是令妹弑父，尽管你内心不愿相信作为剑神的父亲能被令妹谋杀，可事实就是如此。加上各方势力也能偷偷调查暗中知道一星半点所谓的真相，就令尊在江湖上的影响程度来讲，各方势力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过凶手的，哪怕凶手是九枭的二小姐。一边是无法相信的证据，一边是至亲的姐妹。既要稳定乱局、平定人心，又不想让令妹受冤，那么身为门主的你要怎么办呢.....方觉此时邪魅的看着曲月晞笑道：“所以门主你就想出了一招——偷梁换柱。如果没有猜错，能让门主亲自来找我的理由，应该跟这件事有关吧。“

曲月晞听到此处不觉惶恐，她没想到方觉连自己使得手段都能猜到。她明明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母亲！但表面上曲月晞依然面不改色，她明白自己能来找他，就要做好全盘托出的准备，包括这件事，尽管现在被对方提前察觉，但并不影响些什么，反而让她更加相信此人的能力。

“不错，方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在下也的确是为家妹而来。正如方公子所言，为了保住家妹，我使了招偷梁换柱。找了一个与家妹形体相似之人，亲自制作了人皮面具。藏起了家妹。家妹一直以来都被我隐藏的很好，万万没想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