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丝 光与影 第二十九章 圣杯三（四）

接近均衡寺院之时，风暴犹如遭遇了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被抵御在外面，拉克丝停止了维持金色的光盾，面容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疲态，尽管一路屏障隔绝了风雨的折磨，她和慎的裤装靴子上已经满是泥点和皱痕，几天来，他们一直在轮流维持屏障全力赶路，只在类似几处有屏障存在的城镇中进行过几次简单的歇息。屏障外疾风骤雨宛如地狱，屏障内却春和景明，一派祥和，初生的旭日仿佛不甘心自己步履缓慢，奋力地将自己的光芒从远处的山际间隙透出来，将远处的平原染出一片片的金黄，把天际的细雨照出一段艳丽的彩霞，几只说不出名字的鸟儿在天边欢快地盘旋，给劳累的路途增添了几分悠闲。

沿着道路往前走上许久，才见到零星地坐落在道路两旁的几户人家，慎向恭敬的乡民们借了几只马匹，两人又继续开始赶路。当烈日的光辉艰难地扫开层层叠叠的云雾将几道光线洒向大地，远处的宏伟建筑终于穿越漫长的道路将他的一点风姿展露给了来自远方的旅人。这是拉克丝第一次见到一直只存在于艾欧尼亚居民口中的均衡寺院。高耸的山的山峰被难以想象的巨力削平，形成了人造的平原以及明显的防守优势，一棵参天大树占据了平原的正中，均衡寺院以它为基点向外延伸出四边，形成一个四方形的整体结构。继续靠近方能看清寺院的白墙红瓦，高矮不一的林立建筑与姿态各异的树木相映成趣，寺院也越加恢弘，当到达了山脚下，拉克丝的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望不到寺院一座墙的边缘了，她原以为能容纳近万人同时观礼的宏伟广场已经是大陆上最壮观的建筑了，均衡寺院的规模比宏伟广场还要大上许多，又因为宏伟广场坐落于雄都中心，雄都的其他雄伟建筑多少有些削弱它给人的冲击力，均衡寺院的周围却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零星的几座艾欧尼亚人居住的平房，由远及近看着均衡寺院一步步占据整个视界，这种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一层透明的光膜在寺院外三丈处形成以了一个半圆形的保护罩，寺院的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青草的沙沙声，仿佛不在人间。拉克丝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地和正在结印的慎搭话：“这里全都是均衡寺院吗？这么大，简直像是一个城市了。”

慎将双掌合并在胸前，熟稔地打出几个手印，便做边苦笑着说：“是的，从我出生到开始修炼几乎没有出过这里。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教派的一份子。我只知道均衡教派的存在，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说完，手印也结罢，面前的护罩打开了一个开口，两人走进内部之后，护罩又重新愈合起来。

护罩内部并没有热闹多少，反而分外寂静，只有偶尔可以听闻稀稀拉拉的鸟兽叫声，不像是一个如此巨大的建筑内部所应有的气氛。拉克丝跟着慎往里走，那白墙红瓦看得更清晰了，几枝不甘寂寞的树枝从外墙之上伸到外头，嫩绿的叶子旁开着鲜艳的桃红色的花，一路上只顾着赶路，哪里有时间细看这美景再看这寂静之下的庄严寺院，竟觉得心境都祥和了不少，一路之后的积疲也感觉消弭了大半。慎却是另一种感觉，离家修炼几年，寺院的样子在慎的心中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往常穿过了屏障之后，总会听闻人声鼎沸——占地颇广的均衡寺院确实如同一座城镇一样，常驻在寺院里的教众就有近千人，寺院外围的居住地更是热闹，能如今天这种情况也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父亲，教派的宗主，现任“暮光之眼”苦说大师将所有教派内部的教众召集到一起商议教派的重大决定。慎在心里已经对临行前戒让他赶回来的说法信了两分，再看白墙红瓦，有些角落已经结了细密的蛛网，那挂着的均衡教派教棋也不似离开时那样迎风飘扬，而是软踏踏地靠在旗杆上，只在有大风时，方才懒洋洋地伸张一下，让这本就寂静的寺庙多了几分落寂，慎感觉自己在发慌，均衡教派纪律严明，每日的寺院维护都有严格的排班规定，如此显而易见的不周，只能说明教派内部产生了极大的问题。慎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急迫地说了声快走，便边走边结印，走向了大门的禁制。

...

寺庙正中的参天古树周围，一场针锋相对正在上演。圆形的广场以树为分界，左侧的尽皆是一些服饰繁杂的人，有农夫耕地时穿的短袍，商人坐店时的长衫，大部分是些的穿着军装的人，有的是不带头盔的一套轻铠，越靠前的披挂越多，领头的一人套着合体的暗铜色精钢铠甲，头上是一个三角状的同样暗铜色钢盔，看不清面容，铁盔的前部，还被打造出了近三寸长的尖刺，在阳光照耀下不时闪烁出森冷的寒光，手搭在腰间一左一右两把差不多三尺长的佩刀上。像是诉说着他的忧虑与不安，几片庭间枯叶在他的腿甲边如风卷携着上下舞动，怎么也落不到地上。

右侧的人服饰整齐，老少皆有，除了少数几人净是一身素净的白袍，只在样式上有所不同，布片的拼接处装饰着蓝色的水浪形波纹，胸前还绣着均衡教派的教徽，人群的最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面容方正，体态尚且年轻，眼圈却发黑，密布着皱纹的脸上显露着疲态的白发青年，是戒。而另一人须发皆白，看着年岁不小，却站得笔直，一张长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是慎的父亲，也是戒和慎的师傅，苦活大师。

苦说率先打破了沉默，不冷不热地说道：“几位，先前我已经对你们的要求进行了答复。均衡寺院是清修之地，如果没有别的话，还请回吧。”苦说话音刚落对面就一片嘈杂声起，披着暗铜色铠甲的人挥了挥手，才又渐渐安静下来，那人走前一步，穿出钢盔之外的浑厚男音带着几分空洞感：“苦说大师，非是我等有意叨扰。您应该也知道，前方战事失利，大批艾欧尼亚的子民无葬身之所，我代表那沃利兄弟会再次恳请均衡教派伸出援手，拯救信仰教派的子民和这片保守蹂躏的土地。”说罢，深深一躬，良久才重新直起身子。

苦说丝毫没有被对方打动，反而轻笑几声，带着些嘲讽地说道：“上回那带队的人口辩不过我，便换了你这个武夫？你不用来这些虚的，我说过的就不会变，均衡教派要守护灵界与现世的平衡，不可能去感染现世的事情，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男人呆立在原地，似乎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冷遇，只还是苦苦相劝：“大师，现世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灵界又怎能靠粉饰平衡，求您多加考量。”苦说也不再回应，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行了，带着你的人走吧，我就不送了。”

“你既然不愿意为了艾欧尼亚的存亡而出力，那我也不愿尊你为均衡教派的教主，你会被每一个艾欧尼亚人耻笑！”男人在沉默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斥责之词，没等其他人有反应，搭在刀边的手便轻轻一弹刀柄，“咔”的一声轻响，刀只微微出鞘几寸，一道劲风一瞬成型为刃状朝着苦说的后背射去。风刃未曾欺身就宛如撞上了一面坚盾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继而溃散。一道魂刃出现在苦说的背后，刀身通体宛若透明一般，隐隐可见一道若有若无的牵引连接在苦说和魂刃之间。现场当即一阵哗然，均衡教派的教众已经准备好拿起武器火并，那沃利人却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对均衡教派的崇敬让他们从来不敢下定反叛均衡教派的决心。苦说摆摆手，魂刃冲天而起，绽放出比天上的曜日更加醒目的青色光芒，教众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苦说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暗铜色盔甲男子：“你在试探我？”

男人毫不羞愧，朗声答道：“坐视故土沦陷，冷看同胞受屠戮，我当然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教主。”

苦说的面容依旧平静：“御风剑术，你的老师应该是素马吧。就算是你的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苦说，千万大道，存乎一心。你放弃了故土，我不比跟你打斗，你已经败了。”男人此时对苦说已经没有了丝毫尊重，直呼他的名字讽刺地发出嗤笑声，这次换他转头离去，边走边招呼着坐着的军士离开，“别把命用在跟贪生怕死者的纠缠上，你们的每一滴血都要换侵略者的一条命！”

苦说出奇地没有发怒，只是背过身往回走。

慎和拉克丝便是在此时赶到寺院正中，慎揭下了面罩，仿佛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苦说，他从没料到过自己的父亲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原来戒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父亲真的会放弃这片土地，他想不通这究竟得。拉克丝也仿佛遭受了一记重击，从慎的三言两语中，她也猜到了站在均衡教派首位两人的身份，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宛如亲兄弟的朋友，对慎来说真是一个难关，但她想的倒不是当下，现在均衡教派等同于旗帜鲜明地反对抗争——不反对就是默许，这对于本就不占优势的那沃利军队士气来说就是沉重的打击，接下来的抗争只会更加艰难。正有些出神，只见慎按捺不住冲动从一旁冲了出去，却又立刻停下了脚步退了回来。

戒在苦说的身边单膝跪地，用恳切的眼神看着云淡风轻的苦说，双眼闪烁着泪花哽咽着哀求：“师傅，您真不能这么做，不才弟子愿意和自愿参战的教众一起抵抗诺克萨斯。”

均衡教派内部的骚乱不仅让慎打住了脚步，也让准备黯然离去的那沃利人停下了离开的步伐。苦说缓缓地将脸转向戒，方才不论那沃利方面怎么挑衅也不愠怒的他，此刻的脸色却暗得发绿，双眸中仿佛喷射着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半跪着的，不肯低下头的戒，用生硬的口气问道：“戒，你跟我说什么？”

“师傅，恳请...”

“你也知道叫我师傅。”苦说阴沉地打断了戒的话语，“你幼时丧亲，是我收养了你，让你免得饿死。你从没出过外勤，我却让你做到了监寺。之前几个长老说‘戒从未出外游历，散播教派声势，恐难以服众。’被我挡了回去：‘戒专注内务，待下以诚，待上以敬，听话能干。寺里给的任务无不办理的滴水不漏。理当术业有专攻。’这话至今言犹在耳。你却保重地好啊。”不仅是那沃利人，就连均衡教派的教众稍微咀嚼几句这话都初感和煦，随机越来越冷，从骨子里对这冷峻的警告泛出一股凉意。慎原本充斥着义愤与不解的眼神迅速转冷，看了一眼自己带着的精钢长刀，呼唤了一下一旁的拉克丝：“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父亲了，我也没有这样恶毒的父亲。但是，我还想看看他还有没有仅存的一点良知。”

“师...傅。”戒的另一只腿也跪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轻声啜泣，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坚持。那沃利军人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苦说怎么处理这个进谏的弟子，均衡教派一边一些年少的弟子也有些坐不住，脸上变换着复杂的神色。场面又陷入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