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丝 光与影 第七章 恶魔（上）

（恶魔是塔罗牌的第十五号牌。在牌面构成上与情侣完全一致，区别在于原本的天使变成了羊角蝠翼的恶魔，卡面下方的赤裸男女颈上套着铁制项圈，由锁链连接在一起。在恶魔这张卡片中，情侣的精神交互变成了虚假的交流，真挚的情感被猜忌和怀疑所掩盖。同时恶魔还象征着欲望与短暂的享受。）

再次站在德玛西亚雄都的城门之前，拉克丝百感交集，上一次从这里离开收获的尽是痛苦，如今，三年过去了，拉克丝早已习惯了披在身上的麻布制成的黑色白边光照者制服，她也并不吝于在制服的前胸处挂上专属于冕卫家族的族徽。这样诡异的打扮并非只是拉克斯的一时兴起，在她刚刚结束玛莎处的学习时，她直接披着光照者的制服就想要进入密银城，结果可想而知，驱魔人和城门的士兵差点把没有带任何身份证明的扭送拘留所，得亏路过的无畏先锋士兵没有忘记这位府上的大小姐。

于是拉克丝学乖了，在进出城门时把属于自己的冕卫族徽挂在制服前面，但这仍然无法避免时不时的怀疑和盘问。谁也不相信高贵的冕卫族人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于是，拉克丝学着其他入城的人，拿出一小袋钱币塞给负责查验的驱魔人，哪里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敢收她的钱，好几次都直接被退了回来，还无端挨了一通大义凛然的训斥，拉克丝终于学乖了，每次进城只搭上两三枚钱币，就这样在心照不宣中，进城变得异常顺利。

拉克丝并不认同这种行为，但她从玛莎那里学到了，很多事情其实不是越早揭发越好，很多时候，体制机制上的问题往往来源于对于上级的模仿或迎合。即便她利用自己的权力撤换掉了城门的守卫，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次拉克丝之所以来到德玛西亚雄都，是因为盖伦在前线的优异战绩获得了破格的擢升，接替成为新任无畏先锋前线的剑士长，几乎拥有前线全部步兵的管辖权，对于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殊荣，但在以荣耀著称的无畏先锋中却根本听不到多少反对的声音，盖伦已经凭借强大的实力和和平时期极为难得的战功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擢升仪式本应该由身为无畏先锋总指挥的蒂亚娜签发命令授予。但嘉文皇子坚持认为，提拔一个年轻的士兵对于整个军队，乃至整个国家的风气都有极大的正向作用，尽管嘉文国王身体状况尚可，但毕竟已经年老，随着近几年皇子在各类场合频繁抛头露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在为皇子造势，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根本没必要去跟皇子杠，更别说这个盖伦还是冕卫家族的人。

因此，此次盖伦从前线被调回雄都除了要参加擢升仪式之外，更重要的是向皇子和蒂亚娜汇报前线值得注意的特别情况，还要参加一些特别的训练。一天前，拉克丝收到蒂亚娜的信件，盖伦已经完成了擢升仪式，过几天可能就要重返训练了，盖伦希望能见见她。

拉克丝没有不来，甚至是等待的理由。当日回信第二天到达后，她没有带护卫，骑上马便出发，但她并不冒失，德玛西亚雄都的情况她并不熟悉所以行囊之中并没有少带东西，给予拉克丝信心的是背包中的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棍子。厚重的银漆下，棕红色的棍身点缀着黑色的斑点，如同蟒蛇的皮肤一般，两头各有一个银制的月牙状标记，月牙的中部连接着棍的一边。拉克丝原本也将它看作一个好看一些的把式，直到将手指触碰到如同打了蜡一般光亮的棍面，汹涌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在棍中流转，棍子仿佛被拉克丝的魔力所点亮，焕发出闪烁不停的彩光。拉克丝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蛰伏已久的魔力，慌乱之余，她意识到自己终于遇到了玛莎口中能够最大程度提升法师能力的东西，法杖。

如果说禁魔石是通过隔绝并吸收法师对于元素的感应来实现对法师的反制，那法杖则恰恰相反，它往往使用珍贵的树种制成，这些树木成为了沟通法师与元素的极好桥梁，可以提高吸收元素的效率，让法师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吟唱出更加强大的魔法。品质较好的如若被心灵手巧的匠人所铸造，甚至可以储存法力，用以应对突袭或是快速近身的对手。拉克丝为这个法杖打上了厚重的银漆以遮掩他原本的形态，让它看上去仿佛一根不起眼银棍一般。

拉克丝跟随进城的人流一同涌入雄都。上次的匆匆离别让她根本无心关注这座德玛西亚最大的城市，如今，当她仔细游览这座城市，感受到的却是非同寻常的震撼。如果说坐落于崎岖陡峭的山峰之上的密银城体现了德玛西亚人精巧的构思与因地制宜之下山水相融的建筑理念。那德玛西亚雄都体现的只能是德玛西亚人的豪迈了，雄都坐落于平原之上，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它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雄伟，与受限于地形而只能容纳十数人经过的密银城门大相径庭，雄都宽阔的城门足以容纳百人并排出入，还划出了行人和马匹通过的不同道路，看守的驱魔人和士兵手脚干净了不少，对人流仅仅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就放了过去，对于拉克丝这样奇异的光照者制服也在注意到属于冕卫家族的徽记之后直接放她过去了。

城中的区域被划分为居民区、公共区以及政府用地。居民区主要集中在城市外围，建筑普遍不高，以圆顶的四五层塔楼样式为主，区别在于建筑高度和宽度上的不同，有些塔楼的外墙会建造出流线型的羽翼状花纹，或是在塔楼中部向外延伸出一栋较宽的结构。外墙是清一色的柔和的乳白色砖块，圆顶大多是蓝色的玻璃或是漆成蓝色的砖块，看上去有一种井井有条之感，当全城的居住建筑都是这种风格的时候不由得让人感叹德玛西亚对于秩序本身的强化已经刻印在德玛西亚人的生活中。但成片的建筑并不让人的审美感到单调，因为建筑群之间被划为特殊的公共区，其中铺着草坪，并载种着灌木，并规划有道路，为城市添上一抹自然之美。

城市的中心属于公共区域，公共区域靠近南侧城门的部分是德玛西亚的地标之一，宏伟广场，巨大的广场外围分布着博物馆、纪念馆、公园等一系列设施，内部是北向开口的巨大广场，开口正对着远处通往黎明城堡的高高石阶，广场外部被制作为竖琴一般的样式，据说是为了纪念拯救德玛西亚的天使降临时国王所听见的天界之声。一条蓝色的醒目地毯自黎明城堡的石桥之前开始铺设，与广场正中的三个身着略有不同的德玛西亚盔甲的银白色战士塑像连接在一起，三个战士分别象征着守卫德玛西亚边境的精锐军团无畏先锋，驱逐魔法猎捕法师的驱魔人以及护卫皇权的皇家护卫。广场之大，足以容纳数十万人在其中参与大型集会，这里更是每年新年国王演讲以及皇位继承时的典礼现场。

城市的四面属于德玛西亚政府用地，北处，足以俯瞰全城的城市制高点是黎明城堡，南面，一个堪比近海城市的大型港口旁是无畏先锋的指挥部所在，西面，则是驱魔人总部，城市东面坐落着黎明使者神殿，是每个德玛西亚人都熟知的信仰象征，也是符文战争的大型纪念馆和中央公园所在，可以说虽然是政府用地，但人气却旺得多。

盖伦约见的地点就选在黎明使者神殿之前的公园，拉克丝顾不得观顾街边的商铺和三五成群的露天演出，略一避开驱魔人总部，便直插过宏伟广场而出。穿过神殿外围郁郁葱葱的植被，拉克丝便很快注意到了盖伦的所在，准确来说很难不注意到，不远处，仍是一身宝蓝色劲装打底，披挂厚重盔甲的军装盖伦，蓝色护手的金柄重剑被他背在身后，照理来说身躯高大的他穿上合身的军装已经足够显眼了，但一旁像是在和他攀谈的男人更是出尽风头，通体披挂着金红色的盔甲，就连面部也遮盖着金红色的面甲，手持一杆反射着耀眼光华的三尖枪。拉克丝并不想管这个花哨的人他是谁，径直朝着背对着自己的盖伦走去。男子最先注意到了快速靠近的拉克丝，声音渐微，停下了交谈。盖伦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到的正是双眼噙满泪水的拉克丝。

“呜...呜...”拉克丝抿住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呜咽，最后径直地扑到盖伦怀里，“我好想你...盖伦。”

...

盖伦第一眼看到拉克丝，毫无疑问是欣喜的，可是，当拉克丝逐渐靠近，一股不安的感觉跟随着战斗本能一起，不停的警告着盖伦，危险。怎么可能，自己现在可不是在前线，这里可是德玛西亚雄都，盖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忘记了回应拉克丝的拥抱，让她一下子趴在自己身上哭了起来。

但直到这时他方才确定了那股不安的来源，流转在拉克丝身上的模糊法力波动，已经跟诺克萨斯法师打过几年生死交道的盖伦确信自己不可能认错。这意味着两个可能，面前这个拉克丝是法师假扮的，抑或着...拉克丝就是法师。理智告诉盖伦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法师可以做到在伪装的前提下将法力波动隐藏得如此若隐若现，再如此毫不畏惧地来到盖伦面前。盖伦此时绝不愿意相信理智，他现在是真的希望面前这个拉克丝是假的。

...

嘉文从没有在之前的任何时候感受到这种内心的悸动。他曾认为自己的愿望是建功立业，为德玛西亚的未来奉献终身。当他越长越大，距离皇位越来越近时，他却变得越来越迷茫，他再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兴奋的感觉，即便是战斗的快感，在他意识到不论是盖伦还是赵信叔叔都在有意地留手之后，他仿佛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直到现在这一刻，看到面前的陌生女子，嘉文感到一股熟悉的悸动从心底萌生。拉克丝的气质很特别，处于青春期的她如同一朵正在开放的茉莉花，富有活力却并不因此显得出跳，反而拥有一种异常的恬静之感，但展露出的却一股尤其是这个年龄的贵族少女所少有的率性气质。有外人在场，虽然不知道她和盖伦是什么关系，如此直接地略过繁多的礼节表达感情，更是让习惯了繁文缛节的嘉文感到不适...而新鲜。

而且不可否认，拉克丝很漂亮，白净而富有光泽的肌肤，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尽管不施粉黛，却更体现了天然之美，金黄色的及腰卷曲长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一整件德玛西亚钢制玉白色金边连衣裙甲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而那件像是外套的麻布黑底白边衣服更是和精工细作的德玛西亚钢铠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她散发出一股禁欲的美。

嘉文见过的漂亮女性不少，但他明白她们仅仅能让自己喜欢而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只要对方足够漂亮就可以自然地喜欢对方，而她们为了迎合嘉文，总是会想尽全力展现自己雍容华贵的一面。面对她们像是和碰见精致的德玛西亚军队铠甲一样的心态，对于对象再怎么喜爱终究会明白这是量产可替代的，即便因为没办法据有而怅然若失，失落的情绪也会随着下一个相似物的出现而消失。当迥然不同的对象出现在面前时，嘉文禁不住地充满了好奇，而好奇，往往就是沦陷的开始。他意识到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吸引自己的地方，就像一幅精妙的名家画作，这次错过，下次再见便不知道何时了。

纠结的感觉纠缠着嘉文，他看着面前的停止哭泣重新站定的拉克丝和有些不自然的盖伦，心中斟酌几番，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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