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世妖歌 墨十二：欲魂

炎烬，归雨界上空布满了骸骨所化成的灰烬，大地满目疮痍，比之云玄衣归来之时还要破败。

半日过去，云玄衣终于是醒了过来，失去了修为，那俊美无比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皱纹，鬓角也显现了几丝白发。索性，在千月璄的全力治疗之下，身体机能趋于平稳，至少双手还能动弹。

看到床边千月璄以及红莲二人，云玄衣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云清儿将其扶起，靠坐在床榻边，只听他用虚弱的声音道：“此番变故突然，倒是牵连了你们。”

闻言，红莲赶忙摇了摇头，开口道：“怎么会是牵连，只不过损失点修为而已，当初若不是公子我早就曝尸荒野了。”

千月璄则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回应，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不过明显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云玄衣伤的有多重。

“师傅不是说登天对我等没有妨碍么？为何伤到如此境地。”云清儿抿着嘴，没忍住，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云玄衣本想如以往一般运起气劲，但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得无奈的说道：“有人不想让我回去而已，无需介怀，只是往后一段日子，劳烦你们照顾了。”

“怎么会麻烦呢。”清儿玉手覆上他的心口，用着温柔十足的口气说道：“以前都是师傅保护我，现在轮到我来保护师傅，这多好。”

云玄衣轻点额头，目光转向红莲二人，道：“行了，清儿留下，你二人先下去调养一番，顺便将李泽玄叫来。”

二人俯身离去，不一会儿，随即早已在屋外等候多时的李泽玄怀着忐忑心情，一脸愁容走了进来。

云玄衣见他这模样，有些好笑道：“怎么，我们风度翩翩迷倒万千少女的李公子去哪了，这副表情是谁欠你钱了？还是鸙儿又偷吃你的鱼缸里的七彩鱼了？”

李泽玄无奈摇了摇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笑道：“主子就别挖苦我了，此番我能力不济，打乱了主子的布局，已是重罪，还请主子责罚。”

“哦？那你来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唯有一死……”

话毕，李泽玄一个头重重的扣在地上，随后运起气劲，没有丝毫犹豫，手掌直轰面门。

‘啪’

只不过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面门的时候，云清儿却率先一步将其挡了下来。

“李叔你怎的这般无趣，你看师傅像是要处罚你么？”

“我自知能力不济，实在不适合执事之位，就算主子不予责罚，也该取消我的执事之位，罚入黑渊。”

李泽玄固执的不愿起来，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无论清儿怎么拉他都始终保持着跪资。

“哎，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云玄衣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清儿说道：“你去把欲魂剑取来。”

清儿应声离去，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柄通体白玉之色的长剑，剑身呈半透明，无鞘，却有几缕不明之物缠绕之上，剑柄处刻有几道玄奥的黑色符文，在烛光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欲魂剑，乃是采用山海界极欲之石所铸，又在诸罪之渊吸收了数百年源罪，无论任何人沾染此剑都会被其中源罪之力侵蚀，无限制放大心中的欲望。”云玄衣示意清儿将剑递给李泽玄，看着后者有些疑惑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你平日做事太过于古板，大仇得报之后更是无欲无求，之所以实力进展缓慢，就是这个原因。”

闻言，李泽玄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前一亮，说道：“主子的意思是……让我借由此剑，入魔成道？”

云玄衣颔首，继续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任何人的源动力都是欲望，哪怕是哪些满口斩情入道的修行者，也只是将欲望单一化了。所以说，你并不是天赋不够，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现在你知晓自己实力不济，正是最好的时机。”

话毕，云玄衣努了努下巴，示意李泽玄将剑接过，又像是想到什么了，笑道：“说道惩罚，我还真的想到一个，马上要去第六域了，那里种族众多，光是语言就有好几百种，鸙儿与燕落天他们二人从未接触过这些，你的任务，就是将那里的情况灌输给他们，给你七日时间，务必完成。”

李泽玄结果欲魂剑，双眸有些微红，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再度叩首，应声道：“是，属下领命。”

领命退去，房间内又只剩下云玄衣二人，一时无语，气氛着实有些低沉。

半晌，清儿这才开口道：“师傅，以往你从不会做这些准备的，去外域很危险是么？”

云玄衣点头道：“有些出乎意料，对你们算不上危险，只是有些麻烦。”

云清儿闻言，听出其话语中的微词，眉头微皱，面上现了几分担忧之色，道：“那师傅呢？师傅如今这身体会有危险么？”

然云玄衣并未回答她的话语，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道：“还有些时间，我给你说说外域的事情吧。”

云清儿见他岔开话题，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忙想追问下去，可看到后者冲着他浅笑摇头，追问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无奈之下，她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点了点头，道：“嗯，好。”

云玄衣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给清儿普及起外域的事情。

“外域之中，出去我们所生活的星域，还有六个星域，因为星域分布没有星界这样的规律，再加上生灵数量太多，所以并没有具体的名字，我也只是按照星域诞生的顺序给它们定了七个编号，我们所要前往的，便是距离我们最近的第六域。因为时间问题，那里修炼的生灵普遍都要比我们这里实力强很多，更有一些大的族群或者家族后代一出生就能赶上这里顶尖的强者，所以，到那里你们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随意招惹别人，归雨楼内有足够让你们修炼的资源，无需出去争抢，万一你们招惹到一些实力强劲的家族，我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营救，归雨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纵使我能恢复这片山河，却始终无法起死回生……”

讲到这里，云玄衣突然有些走神，却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一旁的云清儿似是明白了什么，赶忙岔开话题，说道：“师傅，那还有呢？”

云玄衣浅笑，继续道：“就你机灵，这第二件事，则是在前往第六域路上所需要的注意的事情。七大星域之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存在这一种特殊的媒介，其与星域的关系你可以理解为大海与大陆，只不过这片海，对星域的生灵来说有剧毒，凡人沾之即死，可就与深海一般，越是这样奇怪的地方，就越是能诞生一些危险的生灵，这些生灵纵使是我，在不必要的情况下都不愿与之接触，皆是我会将要离开的所有人都集中在第一楼内，你们要就是在到达第六域之前一步都不能离开。”

说到这里，云玄衣神色正了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重要：“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云清儿此时也端坐起身，表情凝重的看着前者，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第六域之中的星界因为时间的关系要比我们这里大上不少，再加整个星域的诞生时间也不是很长，源气充裕所以有很多星界风景十分优美，所以待你实力涨上一些，我们一起去转转吧。”

“噗”

话毕，云清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眸中也闪过几许泪花，清丽的脸庞覆上了一抹桃红之色。

这个不染凡尘的男人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么？

“这算是约会吗？”清儿握着他的手，激动的说道。

云玄衣想要如以往一般，伸手去帮她擦拭面上的泪水，可反应过来自己没办法行动时，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啦，看把你高兴的，我说的前提是你实力要跟上才行啊，不然我这副样子，出去你能保护的了我么？”

几乎是默认的话语让清儿笑的更加灿烂，直接是扑到了云玄衣的身上，激动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

“咳咳……”

云清儿这一下太突然，云玄衣本就有些虚弱，眼下险些喘不过气来。

“死丫头，你在这样我都出不了星域了！”

‘啊！’

云清儿也反应了过来，赶忙松开前者，面上桃红之色更甚，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作出这般不受控制的事情。

“师……师傅，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咳，咳……’

云玄衣摇了摇头，轻咳了几声，笑道：“无碍，只是你下次好歹给点准备时间。”

清儿舒了一口气，这才抹了一把脸上高兴的泪水，做回床榻边，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云玄衣的手掌。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我这副样子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云玄衣见她的模样，只觉好笑。

“又不是没跑过，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了。”

“呃……随你吧。”云玄衣语塞，又使出转移话题这一招数，道：“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再给你说一下……”

二人一夜未眠，一直到清晨，失去源气的云玄衣终是不如清儿，面上现了几分疲态，清儿知他累了，为其梳洗了一番，看到他睡下这才缓缓退出房间，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就在门口如雕塑一般静静的守着。

云玄衣从未如现在一般睡的香甜，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晌午，归雨界产生了剧烈的震动这才将其惊醒。

“清儿……”

醒来的云玄衣丝毫没有意外，第七域的排斥反应已经开始，因为归雨界是依靠他的源气建立，所以这里很快就会被域内源气所碾碎，他知清儿一定还在外面，遂赶忙招呼其进来。

“师傅。”清儿见他转醒，还不等其开口，先一步说道：“师傅，我已将其他人转移到了第一楼内，其他六座阁楼也按照你给的方法保存完毕，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做的。”

云玄衣点了点头，示意清儿将自己扶起来，说道：“昨日吩咐你准备的轮椅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你且去取来，随我去顶楼。”

云清儿应声离去，片刻后取来一把木质轮椅，将云玄衣抱了上去，由她推着，向楼上行去。

要说这归雨楼的内部构造倒也是神奇，二人行至楼梯前时云清儿顿时愣了一下，她完全忘了轮椅上不了楼梯的事情，此时也是无语。

‘啪’

只不过，就在她要运起源气将云玄衣连人带椅一起拖上去的时候，只见后者用那唯一能动的手掌打了一个响指，声音不大，然面前的楼梯却在这一声响指下一分为二，片刻间变成了一个直通楼顶的方形通道，里面还有个足矣容纳六七人的方盒子。

云玄衣努了努嘴巴，一边示意清儿推他进去，一边说道：“归雨楼的材质乃是由我以往转世之身的骨骼所化，即便没有源气也可轻易改变其构造，而这通道，是你师叔那边的一种机关，到很是巧妙，以往我门都用不到就没有想起来这茬，这回倒是能用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他那边所谓的动力，只能依靠源气来驱动，你试试将气投入上方的绳索，左边的是控制向上，右边的是控制向下。”

清儿依言将气释放而出，投入上方的绳索，只听二人所在的框架传来吱吱呀呀的响声，竟然真的开始向上移动。

“这东西驱动所需要的源气如此至少，可带动的力道足矣顶的上十多名寻常人类，若是在外界普及，绝对能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云清儿从未见过如此巧妙的设计，当下也是惊异不已。

“这东西其实在其他一些星域已经普及了，更有甚者已经研制出更加省力的机关，只是比起你师叔那边，还是弱了不少。”

二人说话间，已行至顶楼，归雨楼的楼顶是用一种特殊的矿石所制，外面看不到里面，而里面却能清楚的看到外界，甚至比在外界看还要清楚。

‘啪’

进入阁楼之后云玄衣又打了一个响指，一张半透明的桌子凭空出现在空地之上，桌面之上漂浮这七颗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微缩星团，周围还有星点光芒衬托，甚是好看。

“此乃外域星图，星海之中源气无法延伸，再加上没有光照很容易偏离路线迷失在星海之中，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要依照这星图所指示的方位来控制归雨楼的方向。”说话间，星图前又有一副桌椅从地面升起，上面有几个虚灵木所制的把手，看样子应该就是控制归雨楼的机关了。

“你且坐上去，我教你使用。”

云清儿依言照做，方法很简单，不一会儿她就掌握了技巧。

而也就在此时，归雨界的震动更加猛烈了起来，山河崩碎，片刻间就化为了齑粉。

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是将归雨楼整个抛了出去，同时天空之上也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裂隙，气内部散发着极强的吸引力，如深渊中的巨口一般将归雨楼整个吞了进去。

云玄衣目光深邃的看着外界无尽的黑暗，心里泛起了一丝期许。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