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孔雀东南飞 第三章 李小鱼的三个师兄

语言是一门艺术。

求人办事，别人说我给你看看吧。

那不是说看看这事儿能不能办，而是看看你出多少银子，银子到位才能办。

同理，李小鱼说不好办，那意思也很明显了，不是事情不好办，而是没银子不好办，并且银子少了也不好办。

而华服老者身为一方城主，位高权重，饱经世事如他，这种话太熟悉了。

所以李小鱼话一出口，他立刻就两眼放光，激动道：“求小仙长大发慈悲，只要能救我儿子的命，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小鱼回头。

老道士顺势走过来，边走边叹息，“唉，这人一老，心就软，看不得小辈伤心。这次也该着你儿子命不该绝，既然我徒儿都为你求情了，我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舍不得，就拼着招惹祸患，救你儿子一命。”

华服老者连忙道：“仙长大德，大慈大悲，小人定为仙长铸造金身，日日供奉，香火不绝，以求仙长长生！”

话说到这里，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却听老道士摇着头道：“金身就不必立了，但是要救你儿子，泥塑金身倒还真是必不可少！这样，我师徒二人在你这里逗留三天，这三天时间你在周边搜罗废弃的庙宇，将所有的泥塑金身都找来，即便是碎片的也不要紧。三日之后，能不能救回你的儿子，就看你的造化了。”

找泥塑金身，这事儿简单啊！

莫说他一城之主，就是普通百姓人家，只要不辞辛苦，也不难找到这些东西。

这天下苦难久矣，邪佞肆虐，百姓自保无力，只能求助神佛，可神佛只享受供奉香火，却从不现身救苦救难。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相信神明了，神道荒废。

可破庙里无人在乎的神像泥塑，这与救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华服老者心中疑惑，可也没有多想，仙长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自己只管照做就是了。

......

一间安静雅致的房间内，老道士和李小鱼师徒二人被安排在这里。

此处是西厢，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光线从窗台上穿过，照在房间里一片明朗。

他李小鱼自小流浪，往昔住的，不过是破庙，街角，草堆，桥洞，他何时住过这样的房子？

甚至昨晚睡觉之前，他还听见窗外的虫儿在鸣叫，很近，又很远，梦一样远。

他躺在被窝里，安逸极了。

而这一切都是师傅给他的，是师傅收留了他，给了他安稳的生活。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吃不饱饭，毕竟如今他们身在冀州，妖孽不多，干不了多少捉妖的活儿。

可他很知足。

师傅说过，会带着他一路往南方走，去豫州，去荆州，那里会有看不完的风景，他们会去看峨眉的双月生辉，看蜀山的气冲斗牛，看龙虎山的夕阳彩照、银杏朦胧。

这一路，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妖，他们会有做不完的生意，赚不完的钱。

到时候就可以买糖葫芦了。

师傅一颗，爹一颗，娘一颗，剩下的都归小鱼儿吃。

真好！

伴着虫儿鸣叫，他在想象中，轻轻陷入了梦境。

一切都好，还会越来越好，只是为什么清晨的阳光映照在脸上，他的眼角会有泪痕？

李小鱼醒了。

清晨的阳光实在刺眼。

他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师傅早已经起床出门了。

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

师傅向来起得比自己早，清晨看不见他是常事儿，而想要找他也不难，往西边儿走就是了。

师傅有个怪癖，喜欢看清晨的月亮。

而月亮在清晨大都在西边儿，很淡，只剩下一个影子挂在天边。

李小鱼胡乱抹了一把脸庞，顺势将眼角的湿润抹去，抖擞一下精神，他看看天色，太阳也才刚刚升起。

左右无事，他便往西边儿找去，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师傅。

老道士靠在一棵树下，怔怔看着天空出神。

李小鱼蹑手蹑脚的靠近，静悄悄来到师傅身后，忽然蹦出来，大叫道：“师傅，早上好啊！”

老道士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转头瞥了李小鱼一眼，无语地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嫌师傅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李小鱼展颜一笑，也不在意地上露珠湿寒，一屁股坐在师傅身边，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果子，随意用袖子擦两下，一个咬在口里，一个递给师傅。

然后他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向天边看去，无所谓的回答道：“师傅可是神仙，怎么会死呢！话说师傅看什么呢，今天初几来着，西边儿天上好像没月亮啊！”

老道士接过他递来的果子，吭哧啃了一口。

含糊道：“你有个师兄在西边儿。”

李小鱼顿时来了精神，道：“我还有师兄？我还以为师傅你就我一个徒弟呢！我那师兄也像我这么聪明、听话、诚实、孝顺、乖巧吗？”

老道士啐了一口，“臭不要脸！”

“你才跟了我半年不到，所以很多事我还没来及和你说。其实在你之前，我一共收了三个弟子，都很好，只是如今都不在了......”

李小鱼忽然感到师傅的悲伤。

他拉拉师傅的衣角，安慰道：“没事，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在的，说好了给你养老送终，你不死我不会走的！”

老道士刚刚升起的一丝伤感立刻消失无踪。

不知是不是被果子噎住了，忽然大声咳嗽了两声，然后毫不留情拍开了李小鱼拉着他衣角的手。

“滚蛋！小兔崽子，是不是盼着我早点儿死呢，好把我这一身的宝贝都带走，换糖葫芦吃？”老道士瞪眼道。

李小鱼笑嘻嘻摸着脑袋，光笑，不说话。

老道士也不是真的恼，李小鱼一笑，他也笑了，然后再次看向天边。

他有些感慨道：

“你那三个师兄啊，都是好孩子，只是性格各不相同，命也不同。”

“你大师兄性子直，脾气暴，经常惹是生非。本来我是不愿意收他当徒弟的，但是他有一点儿好，就是能打，太能打了！这天底下的天才多如过江之卿，不论是谁，能混一个同等级比较能打的，已经是千难万难！可你大师兄牛啊，在那个时候，能拔出尖儿的天才，几乎被他打了一个遍，他跨着境界也横扫别人。可也正是因此，牛气过了头，终于有一次去西北打架的时候，栽了！”

“我大师兄死了？”

李小鱼有些惊讶，这怎么刚说他打遍天下无敌手，转眼就栽了？

老道士啃了口果子，叹息道：“没死，不过也困住了。我当时就劝他，西北的人不好惹，可他不听，这下好了吧——小鱼儿你记住了，前猪之鉴啊，以后哪里都能去，千万别去西北，那里的人咱们惹不起！”

李小鱼点点头，没说什么。

可心里却想着，哪天真要有机会了，一定要去西北看看那个特别能打的大师兄。

随即却反应过来，不是前车之鉴吗，真当我李小鱼没有文化？

老道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接着说道：“你二师兄倒是个沉稳性子，文雅，聪明，好学，是当时顶尖的天才。只可惜你大师兄是有名的爱打架，尤其爱打天才，可找别人总归要赶路，哪里有近在眼前的方便......所以很长一段日子里，你二师兄都比较惨！后来实在给打怕了，偷摸跑了一阵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直到你大师兄在西北栽了，他才冒出来。”

“再后来，因为老三的事儿，我去了西边儿，就把所有的家业都给了他。而我在西边儿恰巧经历了一些事，一直也没回过家，也就没再见过他了。”

李小鱼道：“所以二师兄现在还在家里？师傅的家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呢？”

老道士点点头，咬了一口果子，嚼了两下，有些艰难地咽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师傅我回不去了......”

李小鱼皱了皱眉头，道：“是二师兄他？”

师傅摇摇头，意思是和他没有关系，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师傅也不说。

良久。

他才又开口，道：“三个徒弟里面，老三是最可人的一个了，她最懂事儿也最孝顺。只是有一件事，她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身，整天做一副男儿打扮，即便在师门里面，她也只肯承认自己是小师弟，而不是小师妹。关于这个，老大老二拗不过她，我也拗不过她，谁让她最小呢，大家都宠着她。你不知道，当初你二师兄之所以从师门跑出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老三总捉弄他，他生气，老大就帮老三，他气不过，才跑的。”

李小鱼无语。

合着当初那三个师兄姐，还挺乐呵啊！

可他忽然有些惆怅，道：“我本来以为你就我一个徒弟呢，那我就是开山大弟子了。现在可好，大师兄当不成，二师兄也当不成，还莫名跑出来个三师姐，那我不就成小四了？”

老道士说：“小四怎么了，最小的最受宠！没见你大师兄这么爱打架一个人，却一直宠着老三吗，为啥，还不是因为她最小！你打听打听，那时候天底下资质好的，不论男女，哪个没被你大师兄打过？也就剩下你三师姐了！”

李小鱼撇撇嘴。

话是这么说，可他本来是要做大师兄的，凭什么要做最小的，看着，迟早有一天替你收个小五回来。

可他心里的小九九，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看着天边，西方没有月亮，只有一片幽蓝，望不尽的深邃。

“你说我有个师兄在西边儿，是说我三师姐？”

“可大师兄打输了被困在西北，二师兄在守着家，那三师姐怎么也不在你身边，她为什么会在西边儿？”

老道士还在啃果子，也不知道一个果子，他怎么能啃这么半天的。

老道士叹了口气，道：“被我们宠坏了呗！那段时间老大被困在西北，老二刚回来，我因为老大的事儿心里烦躁，一时没注意，她就跑西边儿去了——以后你见到她了，可千万别叫师姐，她脾气古怪，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女的，就是我也不行。”

李小鱼撇撇嘴道：“矫情！现在我最小，当然听我的，就叫师姐！——她去西边儿做什么？难道大师兄被困在西北，她走错方向了？”

老道士摇摇头，道：“她去西边儿，是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女人！据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有着一双世界上最奇异妖媚的眼睛，而事情就是这么巧，你三师姐也很美，也有一双慧眼，能看穿世上一切善恶美丑。所以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去了西边儿，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李小鱼忽然有些纠结。

“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感觉‘西’这个字克咱们师门啊？大师兄去西北打架，栽了，三师姐去西边儿看美女，也栽了！就剩下二师兄到如今还平安无事，我大胆一猜，咱们师门肯定没在西边儿吧？”

此话一出，老道士也有些错愕。

“咱们师门......确实没在西边......在东南！”

李小鱼双手一拍，果不其然道：“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不论是西还是北，都和咱们师门八字不合，要说给咱们师门选址，东南方最适合不过了。”

老道士以手扶额。

他从没想过，原来当初他将师门定在东南，是因为与西北不合的缘故。

可为什么给你一说，又忽然好有道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