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多睡会?”
陈爻睁开眼,深深吸了口气。
密林里的寒潮空气,一入腹中,便瞬间消散于无形。
他白天虽说一路都不曾停歇,领路、厮杀、决断,又守了半夜,眼下却依旧没什么困意,反而生龙活虎。
仿佛一具不知疲惫的机器。
“眯会就差不多了,你还一点没睡呢,回去吧,养足精神,等进了百眼窟,怕是会有更多的凶险。”
老胡顺势到他边上坐下,手伸近火塘烤了会,浑身寒意顿时驱散了不少。
“没事,以前狩猎,连着熬几宿不睡都是常事。”
陈爻摇摇头,从脚边捡起根干柴扔进火塘里,噼里啪啦的烧裂声很快就响起,火焰也一下拔高了不少。
“年轻真好啊。”
见状,老胡也不再坚持,只是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按时间线计算,他记得眼下的胡八一也就比自己大三四岁,顶多也就二十左右。
只不过看着老成稳重,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年纪。
“那还是有差别的,明显能感觉得到。”
老胡自嘲了一句,也没在这问题上多加纠结,只是从边上的深潭里收回目光,看了陈爻一眼。
“阿爻,你弓法是自己练的还是祖传?”
“也不算祖传,骑马射箭,这是草原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从几岁开始就得学着如何狩猎。”
“想达到你那种程度,得练不少年吧。”
“弓法也讲究天赋根骨,不过总而言之一句话,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得有铁杵磨成针的心性,一年半载肯定难。”
陈爻挑了挑眉。
弓法又分步弓和马弓。
想要练到百步穿杨的境界,那得下真正的苦功夫。
“能不能把你那张弓给我看看,长这么大摸过枪动过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长弓。”
老胡他们插队的地方,虽说也有狩猎的老人,但用的多是土铳或者老式猎枪,玩弓的少之又少。
“接着。”
陈爻自然不会拒绝。
起身到帐篷外,取过那张老弓,伸手一抛。
老胡却不敢有半点随意,小心接过,靠近火塘边,接着火光仔细看了一眼。
整张弓足有大半人高,入手极沉,少说有十多斤重。
弓身漆黑,用的时间太久,泛着一种包浆般的质感。
用的应该是老藤木浆磨而成,韧劲极重,弓头处镶以牛角贴片,还能清晰看到其中的纹络。
手指轻轻扣了下弓弦,刹那间便传出嗡的一道铮鸣声。
一时间他倒是没认出来,用的什么材质。
“是牛筋加丝麻搓揉而成。”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陈爻主动开口解释道。
“这弓有多少石?”
老胡爱不释手,学着他的样子靠在肩头尝试着拉了几次,随后才轻声问道。
“差不多四五石吧。”
陈爻稍稍思索了下。
一石大概三十公斤,这张老弓一般人根本拉不开。
就算是他,没有洗髓之前,连续也就能射三四箭,之后必须休息,否则臂骨磨损,极有可能造成重伤。
但如今他却能够一连张弓十多次。
这也是冲过狼群的关键。
连续射杀头狼以及最为凶悍的几头野狼,大大延缓了它们的速度。
“这么重?”
老胡显然被吓到了。
连尝试开弓的心思都小了许多。
把玩了片刻,他才将弓箭还给陈爻,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阿爻,你觉得这世上有妖吗?”
陈爻握着弓的手一紧,并未直接回复,反而抬头看向他。
“你觉得呢?”
似乎藏着心事,老胡又一次沉默,脸色变幻,过了许久后,他才开口。
“你听说过胡黄白柳灰之说吗?”
“五仙吧,北方流传的很广。”
陈爻嗯了声,胡为狐仙,黄即黄皮子,白仙是刺猬,柳仙是蛇,灰仙则是老鼠,这个说法在东北尤为出名。
被称为保家仙。
“来这边之前,我和胖子曾误打误撞进入过一处老熊洞,底下直通鬼衙门,也就是黄皮子的坟地。”
“那只黄鼬,当地一位老人说它已经成妖了。”
老胡声音很低,语速也不快,但眼神深处却是有着一抹隐藏极深的不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
“老爹说的妖龙……我怀疑是真的。”
这事他之前也不不敢信,但从昨天亲眼见到那头垂天而下的诡影时,就不禁想到了那头黄仙。
刚才睡了一会,也反复做着那个噩梦。
弄的他心烦意乱,又无人诉说。
眼下对陈爻说了一番,那股子郁闷都散了许多。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听过一句话,世间山川大泽深山洞窟,有妖隐匿其中,百眼窟几百上千年,都没几个人敢靠近,一定有他的缘故。”
陈爻也琢磨了下,才平静的说道。
“也是,与其胡思乱想,明天进百眼窟看看就知道了。”
老胡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又看向陈爻。
“对了……今夜这些话,你别出去说,就你我知道成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老胡你也别想太多,见机行事就是。”
陈爻算了下时间,眼下估计得深夜一两点了,提着弓起身,拍了下他肩膀。
“接下来交给你了,我去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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