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后 第一章：魔王夏恩

河谷，地处西北，环河矮山群。

这里曾经居住着近百万人，近乎无尽的小山峦里尽是炊烟，排排房屋依山而建，包裹住位于山群中心地带的河古城。

而如今，昔日的村庄像是被某种骇人的史前巨兽肆虐过，就连最为繁华的河谷城也是如此，硕大的大理石城门崩裂，残缺的部分挂在城墙上。

嘈杂的机械作业声昼夜不停，数千个纵深百米的矿洞遍布整片山脉，密密麻麻的脚架搭在各洞壁。

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官端着火铳四下巡视，整个河谷地区的幸存者几乎都被强征来开凿矿石，上到老人下至孩童，除了尚在襁褓中没有劳动能力的婴儿外，所有人都只能祈祷在他们过劳而死前开采完河谷所有的红石。

三个月前，行商到此的商人发现了河谷最近开采出的新型矿石，在带回一小部分进行鉴定后发现这是一种具有极大利用价值的新型材料，其坚硬程度远超各国争抢的钢铁，且极易塑型。

新型材料一经发现轰动整块大陆，几乎所有王国都知道了这种足以革新时代的新材料，并为之发狂，这类新型矿石也因外表呈暗红色而被称作红石。

众公国群聚河谷，结局可想而知，本就羸弱的小国河谷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被所有接壤国肢解瓜分为五。河谷城城主也被冠以异端邪教头目处以极刑，河谷居民则被定罪为邪教徒，强制其在矿洞内劳动赎罪。

河谷城区，某座矿洞内。

衣衫褴褛的少年高举铁镐，污渍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只有一双眸子仍保持清明。

‘采完这块红石就能休息！’少年在心中呐喊。

终于，在少年即将脱力昏倒时洞外的钟声敲起。

“又撑过一阵。”他侥幸的摔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毫不在乎致病的矿粉吸入口鼻。

身旁的几名矿工也都停了下来，各自倚着洞壁休息。

矿洞上方已经渐黑，各洞内的火把都燃了起来。他们时至今日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整整两天两夜夜，圣国变态般的公休制迫使这些工人在四十八小时的工作后才能休息仅仅六个钟头。

圣国作为整个大陆最为强大的帝国，所拥有的矿洞和占领区自然是最多的，像这样的矿洞圣国足足占有四百多个，平均每个矿洞投入近万名劳工，工程之巨大可见一斑。

少年所在的矿洞是一处大矿洞中的小型洞窟，整个洞窟原本有二十左右人同时劳作，但经过两个月的非人劳动后仅剩七人坚持了下来。

“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少年趴在地上近乎绝望的叹息道。

他的双手虎口早已被血痂糊住，小腿肚筋抽搐的厉害。

“哎。”另一名矿工也叹息道：“再干下去，咱们也离天堂不远了。”

“天堂？你看看咱们离地面有多远！我看地狱还差不多。”另一名矿工接道。

“地狱也好，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让我去哪都行。”

几人都已虚脱，便不再讲话，一个个闭目养神希望能就此一睡不醒。

少年趴了一会似是想起什么，吃力的翻过身问向身旁的一名矿工：“对了老魏，昨天打饭时你偷的干饼呢，分我点。”

“嘿~混小子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说，你昨天是不是跟踪老子了！”那名叫老魏的中年人没好气道。

“没有，就是小解时偷瞄了一眼，你看离饭点还早呢，分我点？”

“娘的，你小子想的美！肖九，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惦记抢我这把老骨头的饭，去去去！”老魏说罢翻过身去，不再理肖九。

“咳咳！”肖九见老魏不理自己，作势就要起身吆喝：“那个，各位！昨天***！”

还没等肖九说出口，老魏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求饶道：“行行行！我的老祖宗！我分你一半行嘛，唉，碰到你真他奶奶的倒了八辈子霉了！”

“嘿嘿，赶紧拿来！”肖九搓着手催促道。

老魏见没办法，只得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胸口里狠扯了一把，随后丢出半张干饼。

“多谢魏爷！”肖九笑嘻嘻道了声谢的接过干饼，转头趴在地上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似乎还怕有人趁机抢他掉在地上的渣子，双手圈住面前的饼渣和着地上的尘土划进嘴里。

“你这孩子。”老魏见肖九不管不顾的样子心酸的叹了口气，掂量着胸口剩下的半张干饼，思索了一阵也丢了过去。

“老魏，都给我了你吃什么？”肖九勉强咽下嘴里的土渣，接过干饼疑惑的问道。

“小兔崽子，叫你吃就吃！”

肖九茫然的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吃饼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老魏：“喂，你个老家伙不会让我肉偿吧！我可告诉你，虽说中年老男人在地下这么久饥渴点也正常，可你总不能——”

“滚蛋！”老魏被这小子气的差点脑溢血，抓起一把石子作势要打：“你不吃还我！”

“别别别！魏爷息怒，我想歪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插科打诨间夜以至深，连日的劳累早已使得肖九身心俱疲，不一会就倒头睡去。

在他身旁尽是刚刚开凿出的红石，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洞窟内，妖异的红光沿着洞壁肆意伸展。

嗡！

突然脑中像是有雷鸣闪过，剧烈的疼痛夹着零碎画面和低语一齐涌入头颅，直搅的肖九倒吸一口冷气，猛的自梦境中惊醒！

“什么情况？”揉着胀痛的头，他尽力睁开酸痛的双眼。

环顾四周，周围满地的红石竟突然消失不见，反倒一瞬间长满了散着异香的天仙子。老魏和其他劳工也没了身影，而原本疮痍的矿洞此时却辉煌的像座宫殿，金石铺就的穹顶，白银铸造的殿门，奇形的图腾游走在擎顶石柱表皮，空间之大一眼望不尽。

“这是——天堂？我死了？”肖九揉着隐痛的头，惊愕的爬起身自语。

“放心，在吾戏耍过你之前，你还不能死。”

穹顶之上似乎有山般的魔音砸下，这声音振聋发聩，直压得肖九双耳爆鸣跪倒在地。

伴着殿内余音环绕之际，一道虚幻的修长身影缓缓自石柱内走出。那人影一袭黑衣，面庞如刀削般锋利，两只黑红的双瞳更像是豺狼般静卧眼眶。

“年轻的人族，抬起头来。”修长身影俯视着肖九，语气无悲无喜。

魔音迫使他抬起头，在他的双眸即将与人影对视时，那人影却骤然化作一道红光直没进肖九怔大的双瞳！

恢弘的宫殿随之消散，妖异的天仙子枯萎成灰化作尘土。

红石依旧散落四周，老魏抱着头憨睡在一旁，肖九怔怔的望着周围，脑中翻腾出巨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但梦境怎可如此逼真！”

“瞎嚷嚷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魏嘀咕着翻过身踹了他一脚。

“啊没，没什么。”肖九狠命晃了晃脑袋，摆了摆手继续躺下沉思。

昏暗的矿洞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老魏和其他劳工的鼾声如雷。洞外的脚架上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由于并未入睡，肖九警惕的将侧耳贴近地面。

脚架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木支架的震颤声也逐渐被军靴整齐的踩踏声盖住。

‘是圣国卫兵！’肖九顿觉不好，连忙叫醒老魏等人。众人也都茫然无措，一个个像受屠的羔羊般低头迎接卫兵的到来。

军靴踏到几人所在矿洞前的脚架上止住了脚步，为首的一人走了进来。

肖九低头观察着来人下身的衣着：‘皮革质地的靴面一丝不苟，上乘布料的长裤双边绣上了金丝，这不是一般的卫兵。’

果然，来人开口便道出身份：“鄙人弗斯曼，圣国远征军军需官。”说后他像是忙着去做其他事一样极不耐烦的掏出腰间的短筒火铳，对着矿洞上方就是一枪。

枪声震天，铅弹打穿了用来固定矿顶的钢条。

折开枪膛，弗斯曼身旁谄媚的卫兵替他塞进了另一枚铅弹。弗斯曼则正了正军帽，语气极快的说道：“昨日接连发生多起偷盗粮食案，上司名我查处，你们谁偷了粮？”

“这，”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只有老魏浑身僵直的绷在原地。

“老魏，放松点，那天除了我没人看见。”肖九在他身后轻声低语。

老魏听后稍微松弛了肩膀，但还是能看出他很紧张。

“都没有？”弗斯曼有些意外，但紧接着便揣好火铳，对着身旁的卫兵说道：“既然没有那就都毙了吧。”

卫兵点头授意，纷纷端起长杆火铳拉开枪栓，看他们乏味的神色显然已经如此‘光顾’了不少矿洞。

眼看弗斯曼就要离去，一名劳工突然张口道：“军官大人，早些时候我听有人谈话涉及大人所讲的偷粮案件，应该是他们俩！”说罢手一指老魏与肖九。

其余劳工并无反应，仍然害怕的低下头。

“哦，那杀了他们。”弗斯曼说完带着几名卫兵快步离去，只留下两人执行枪决。

“老魏，对不住了。”肖九知晓二人即将命丧于此，一时满心愧疚却只说了这一句。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开口向老魏要吃食就不会留人话柄，那也许今日还有生的可能。

“唉。”老魏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火舌喷吐，急剧升温的枪膛送出铅弹，可以预见如此距离火器将对人体造成多大的创口，杀人后其他劳工想必要清理好一阵残骸。

“肖九，十年寿命换取本王十分之一魔力，可行？”

魔音再次陡然响起，周围所有的景物连同加速射出的铅弹瞬间消失不见，宏伟的宫殿再现。

“那不是梦？”肖九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惊愕出声。

“回答本王的问题，换或是不换。”魔音此次不带丝毫压迫，肖九甚至感觉出这是自己的胸膛在发声。

“换了，能活命吗？”

那魔音听到肖九的回答噗嗤一笑：“换取本王十分之一的魔力还需担忧活命，哈哈，你拿到这份力量要小心才是，莫要本王刚刚降临这个世界就失手毁了它。”

“好！”下定了决心，肖九重重点头。

“本王授之有名，记住，吾名夏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