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花开 第五十一回：各有心思的赵家小姐

“唯今之计，也只有等你回平城与赵老爷通气后再做谋划了。希望他们这几日不至于发现暗格内少了东西。”谭砚新按了按赵芸岚的肩膀，担忧道，“你先找个地方仔细收好这张图。为避人耳目，届时我会与吴大夫早你们几个时辰出发。照顾不到你，你自己可千万小心谨慎些，莫叫吴少帅起疑！”

赵芸岚依旧在平复心情之中，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晚餐席间，莫倩如与吴夫人谈笑甚欢，亦将吴将军哄得开怀大笑，俨然一副深受长辈宠爱的新媳妇做派，吴霆秋心下异常高兴，暗自盘算何时去莫府提亲。

相比之下，赵家姐妹二人却很是安静，各自有些心不在焉。赵芸曦方才在祭祖时连续吃了几回瘪，心中甚是郁闷，现如今还要分神应付莫倩如时不时抛来的带刺言语，眼前这一切都令她生厌，恨不能早日启程回归，哪怕回家被父亲责罚，也好过留在此处遭罪。

赵芸岚方才已细心将那张手绘图纸藏入随身带来的梳妆奁夹层中，她一样是归心似箭，恨不能即刻动身。她依旧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和后怕中，一时间心情无法完全抽离，席间的欢声笑语仿佛离她非常遥远。紧贴着坐在她身一侧的吴霆昇令她感觉相当的陌生且恐怖，她看不透这个男人，不知他几时真几时假。而偏偏这样的一个人不仅日日粘着自己，还放言要粘着自己一辈子！偷偷侧目望着他的笑脸，诚挚的表情下到底隐藏着一颗怎样的狼子之心？他是不是原本就打算好了，要在二姐与自己之间选择一个，利用婚约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不经意间为他挡的那一枪，莫非恰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趁势而上？她不寒而栗，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吴霆昇好似忽然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她，脸上兀自带着轻松和煦的笑容，却叫赵芸岚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你觉着冷么？”他瞧见了她的鸡皮疙瘩，毫不犹豫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又宠溺地冲她笑了笑。带有余温的外衣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丝男士剃须沫的香氛，赵芸岚登时很想扯下衣裳扔回给他，却不敢妄动声色。他的笑容，在她眼中更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自打中枪之后，他每日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笨拙而专注地为她削梨，总把梨削成坑坑洼洼的凹凸丑相，让她好一顿嫌弃，而他从不计较，傻傻咧嘴一笑，耐心地看着她慢慢啃完。她从初时的害怕、抗拒，到后来的欣然接受，虽说依旧嫌烦，内心却有不小的感动，几乎要忘却了他对谭砚新所做的一切。倘若不是及时发现了暗格内隐藏的真相，她也许真会觉得，嫁给他也算不错。

瞧二位赵小姐均是兴致不高，神色亦有些恍惚，吴霆筠倒是个明眼人，开口提了一嘴去平城之事，推说祭祖容易叫人思念家乡，想来二位赵小姐今日也被带出了思归之情，遂与大哥约定一日后提前启程。事实上，他希望尽快送走那位易生是非的赵二小姐。只要她一走，那晚之事自然就可当作从未发生过了。

赵芸岚感激地瞧了一眼吴霆筠，顺着他的话敷衍了几句，替姐妹二人的兴趣索然略做了一番解释。图纸在手，自然是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是安全。兴许是她言语间带了几分失落，吴霆昇听后竟默默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她不敢抬眼看他，更不敢武断抽手，略略侧头低眉冲他勉强一笑。

这一幕，让坐在另一侧的赵芸曦瞧了个正着，她端起酒杯掩住嘴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忽然将酒杯冲着老三吴霆思道：“吴三哥，这一杯酒我得敬你，感谢你教会我良多。”

“芸曦啊，你太抬举了！我这个三儿子什么都不会，文不成武不就的，成日里就知道搞那些个‘咿咿呀呀’娘们儿叽叽的营生，丢他老子的脸！你们来了数月，他也不曾回来陪你们出去逛逛走走，天天泡在那戏班子里也不知作甚，不懂礼数！”吴将军似是很瞧不上这个全身心沉浸在戏曲世界里的三儿子，言语间充斥着不屑。

吴夫人在台底使劲拉了拉吴将军的衣摆，眼神示意他莫要多说。反观那吴霆思，倒似是被吴将军责骂惯了，白净秀气的脸上无甚表情，端起酒杯冲赵芸曦随意点了点头，一饮而尽。

赵芸曦可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当日在戏班后台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至今翻想起来仍令她感觉耻辱：“听说三哥力捧的旦角颜巷生，如今也是这城内首屈一指的名角了，能将三哥写的戏折子《帝女叹》唱得仙音绕梁、身段婉转，倒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不知情的还真当他是那戏中帝女转世呢。终究是没有枉费三哥的一片苦心，手把着手说戏。”语调略带着些阴阳怪气，似有所指。

果然，吴将军一听更为上火：“什么香生臭生的，你算是什么人物儿，用的着你去手把手教？难怪连日里寄宿在那乌烟瘴气的戏局子里头！瞧瞧你两个哥哥，再瞧瞧你四弟，不是从军就是从医，立军功的立军功，救人医病的那也是积德，都算是有份实在事业，你再瞧瞧你自己，三儿，你要不务正业到几时啊！”

席间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吴霆思的面色仿佛更显苍白，细白的手紧攥着酒杯，用力到青筋凸显。这点唯一的爱好不被父亲认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于他倒是无妨，然而在外人面前这样数落自己，任谁都会觉得相当丢脸，书生毕竟面薄。出于对父亲的尊重，他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并未起身离席。

千年和善的吴夫人，此时竟不自觉面带一丝愠怒，冷冷瞥了赵芸曦一眼，似是责怪她口无遮拦。看来在这个家中，吴霆思玩票的话题是个禁忌，一经提及，众人皆没好气。

原本赵芸曦不过是心气不爽借题发挥，翻翻旧账也便罢了，偏生吴夫人投来一个冷眼，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自己鞍前马后跟吴夫人去东家西家打牌，枯坐半日陪着那些婶子姨妈聊天谈笑，不过是为投其所好，博一句夸赞。然而辛苦多日，到头来一个儿子都没捞着，吴夫人也从不曾为自己牵线搭桥，现如今倒是轻易横眉冷对起来，翻脸翻得这样容易！

是以，她心下替自己愤愤不平，想着横竖即将离开了，日后不会亦不愿再同这吴家人有过多交集，何须给他们脸子？借着酒劲，逆反心一下子吊起来，在静默的水面扔下了一颗炸弹：“三哥素来只中意那些个男儿身女儿心的，比不得我们这样里外一致的俗物。大哥和小少帅不是都很了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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