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城 第98章 怀念老三

悲哀时，沈恩衣想到了电视选择法，其中有一段，一个炸弹绑两个人，坏人让男主角选救谁，因为从点火到爆炸，时间只够救一人。

男主救爱他的人，最后抱着他爱的人双双死去。

当然，电视剧，他们最后也都没死，坏人已经变好，只是用这个办法测出男主角的心和选择。

如果妈和媳妇同时掉水里，他选谁？

他！林以辰！老生常谈。

沈恩衣从不做这样无聊的假设，但今天，她就是想知道“妈和媳妇同时掉水里，林以辰选谁”的现实结果。

林以辰来了，他用十分责备沈恩衣的语气说：“阿衣，你讲话就不能小声一点，在家里面大喊大叫，整个人好像吃了枪-药一样，这里是家，你大吼大叫地，成何提统！”

不是好像，就是因为吃了枪-药！

沈恩衣心里憋满了气，眼里盈满了泪，有些自以为是的人，就是因为吃了枪-药了才造成今天这种无可挽回不能回头的局面。

沈恩衣生气地爬摸下楼，刚刚的手术，打掉的可是他林以辰的孩子，打掉的可是林龙和汤婆的孙女，少了一个孩子的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吗？

沈恩衣不知道。她感觉整个人血淋淋地撕成两半，几经废了，浑浑疆疆的，晚上坐车回工厂附近的租住处，在车上颠簸几小时，电话因欠费拔不出去，为了打电话，她又拿了衣服里面的零钱，惨白着脸疯了一样的跑进冷冷风中。

远离家人，朋友，跟着这个薄凉的男人，在这个城市，如果分开了，她还真的无一个去处，这个问题，以前她没有想过。

如今想来，她多么后悔！

先不管了，就算天踏下来也要休息。

一定，一定要在假条上划十天，半月的时间，若请不到假，工也不要了，人生就这样，有舍有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沈恩衣抺去满脸心酸的泪，她不经意的抬头望天，只见一轮明月，人间是悲欢离合了，月亮难道也是？还是月是故乡明？这月亮整型了吗，咋那么圆？

许多傻女孩，以为流产可以减肥，真是飞蛾扑火不要命。

沈恩衣走在冰冷的大街上，她想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情圆缺，此事古难全”的诗，突然瞬间明白，世间最难全的终归就是人心！

她想起云衣姐姐刚才电话里面说的：“女人，千万不能生病，没有还好，一有什么病，公公看不起，婆婆看不起，就连自己的老公也会很瞧不起你。”

她想：“究竟还要流多少眼泪才能获得尊重和感情，自己究竟会如何死去，客尽他乡吗？”

电话亭。

坚难的，她说：“妈，我没有孩子，早上是医院搞错了。”

“爱是一种病，恨也是，相思也是，不然就不会有相思病。”

……

“爱是两个人一起犯贱，突然一个人不犯了，另一个人就傻B了。”

……

打胎，手术，手术后洗碗，洗衣！一家人只当她作空气，傻B！

“你看，对面坐着吃饭的两个人，男的早吃饱了，但他并没有马上走，你再看看旁边的那个女孩，就算男人在等她，她也依旧吃的很慢，好不容易吃完，女孩站起来拍拍屁股就直接走啦，剩下默默无闻的男人，他耐心地收拾着那些残羹剩饭，然后一声不响的向员工的洗碗自来水管边走去，挤在一堆老妇女中间，洗涮涮洗涮涮……”

……

这是一个特别的傍晚，事情如果就止结束，人们会怎么想这两个人呢？

“他们的关系密切，不是夫妻就是情侣，就算是家人，一起吃饭的家人，女生也太懒了，退一万步说，事情只能证明这个男人好，洗碗则体现他的温柔体贴。试问哪个快三十的男人，放着外面的酒肉朋友或者足球麻将不干，大热天挤在一堆老妇女们的中间任劳任怨的洗碗？没有吧，或者这种机率很少。”

“再看那个走出去的女孩，明明很热的天，别人都穿短袖衬衫，她却独自穿了厚厚的毛衣，这里面肯定有内幕。”

……

“果然有隐情，第二天，在公司旁边的便利店，大家又不期而遇的碰到男人，他郑重其事的买了女人的卫生棉垫，顺便带了一包烟。”

……

“抽烟的男人配不上女孩，许多人看到她了，那天，在医院妇产科――做人流手术。”

……

“许多人刚刚也碰到了男人，他本来放假的，却跑上去替女孩加班。”

……

“他们都做的很好，女孩为了帮男人买房买车，或者为了生计，手术只休息了一个礼拜就去上班。女孩为了家庭和睦，手术后顶着冷眼，等姑姑婆婆慢吞吞地吃完饭，然后洗一大桌冷水碗，完了洗一家人的衣！”

可是，这样的女孩，她真的好吗？她？不要命了？

……

“男人体贴女人，愿意替她加班，可见他们之间很多恩爱。”

结论是――他们的是爱情，尽管如此委屈求全。

清河每天一杯牛奶，通常都是带到店里的工作台来喝，一口再一口，细细的嚼，慢慢的咽，他人很瘦，鼻子很尖，两颗黑溜溜的小眼睛却充满生机。

“什么生机？”大姐说：“那是看美女的动机好不好！”

“美女？在哪？”

“自己看。”

沈恩衣听了，于是目不转晴地看清河。

清河忍住溫文尔雅的笑，并防止不让奶从口里跑出来，手舞足蹈的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那么大了还喝-奶！”沈恩衣西风不相说。

“不行吗？”

“我说了不可以了？”

“没有。”为了缓解气氛，清河盖上奶盖，用百思不得其解又将军她“喝-奶”那句的特别口吻问她：“沈恩衣，听说你和你家林以辰，你们是晚上认识的，对吗？”

“嗯。”

“那为什么不是白天而非要晚上？”

沈恩衣这才愰然大悟，原来他把“网上认识”想歪成“晚上认识。”

大家都说，白天认识的是男孩和女孩，而男人和女人的认识都是晚上。

在厂里，沈恩衣和林以辰的相遇都早已被人讲成了童话。

两个人先是网友，再是朋友，处一段时间，沈恩衣发现林以辰不错，才升为男朋友，再从男朋友升为爱人，从爱人升为孩子他爸，总之林以辰平步青云，官升一路。

因为相遇的过程太狗血，清河只在一旁听着，他的整张脸都笑皱了，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去找沈恩衣说话。

“小美女，你这个人说话可真奇怪，像你刚来，问我‘这些鞋喷好了没有。’通常人们都只用‘涮’来形容，你却用‘喷’”。

这次，沈恩衣没笑。

什么小美女！原来在他印象里，她是个奇怪的小丑角色，但马上，她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叫清河的男孩有一口黑牙，这一口黑简直大丑了，倒是彻彻底底辜负了他一身干净明朗的帅气。

“清河，你婶子逢人就说：“我的侄儿清河，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最重要的，家财万贯！’是不是真的”？

“鬼哦，她的话你也信！”

“应该说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只喝-奶买码！”她还没说完，清河就红着脸跑开了。

相处时间长后，沈恩衣开始发现他是如此和蔼可亲的人，他不会凶，不会气，心跟一马平川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个难得一见好品性的人。

“清河，你应该找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

“然后呢？”

“然后，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哪有这样的好人。”

“哪都有。”

“鸡同鸭讲。”因为甘拜下风，他只好又跑。

沈恩衣回忆“用爱把一个人供养得白白胖胖”这句话。以前林以辰有脾酒肚，两个人距离美时，他时不时发信息说想她。

“老婆，我想你，想得人都瘦了。”

沈恩衣想不明白，“想一个见不着的人都瘦了”的感觉，那又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那是距离美，距离不美时，她和林以辰去逛街，买林以辰的东西，在柜台前快要结帐时，她只不过多挑了那款衣服点刺，林以辰觉得很没面子，他于是愤然，转身掉头就走。

沈恩衣呢？她也沒追，而是直接顺路去了幸福超市，比起相处，她更喜欢独自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生活也是，独自一个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林以辰一会又出现在她面前，这个人，正可怜兮兮地用流浪小狗狗的眼神望着她。

流浪小狗狗，她也有回忆。

她想起林以辰送她的泼泼，也莫名想起学校旁边租屋一跃而下的男人，泼泼死了，男人死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呢，也因为她的病痛，再无归期！

这个世界，那些为了生男孩而打去许多女孩的人呢？她们成了什么，又是了什么！

有一句话说：“日子可以过成诗。”

沈恩衣也想把日子过成诗，可自从认识林以辰以后，不知不觉，日子也就过成狗了。

泼沷和陌生男人死了以后，两个人决定搬家，新家搬到一个楼层较底也无跳楼危险的地方。

林以辰太喜欢狗了，每次去玩，他都拉她去找狗。

没狗时，她养花，他就养鸟，得了一双鹦鹉，最后一只跑了一只飞了。

她送他第一件生日礼物是条沙皮狗，超市大特卖几十块钱一只的，林以辰喜欢不得了的，天天，夜夜抱着狗来睡。

他说：“爱狗的人才有爱心。”

不久，他又买了一只德国犬，但她怀孕了，喝水都吐，看到狗，更是把心脏都呕出来。

他不喜欢狗身上的味道，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他就给狗没日没夜的洗，洗十次澡她闻了也还吐，没办法，他只好卖狗。

他踩着单车载她去天桥人多的地方。

他说：“老婆，虽然我还暂时买不了小车，但单车此时也是我的家，你看，它前面装着狗，后面载老婆，老婆的肚子有宝宝。”

爬天桥时，坡大陡太长，沈恩衣说：“够不够力上，要不你停着，我下车，你自己带狗爬上去。”

林以辰说:“不用，当我减肥，老婆你可要做好了，我们上。实在不行，要下也是狗先下。”

坡最后是爬上去了，可狗卖不掉。

回来沈恩衣依然吐，林以辰打电话回家，他的母亲汤婆说：“太好了，我不仅有了媳妇，连孙子也有了。傻子，你快点把狗卖掉，就算送人或者杀了也好，你喜欢归喜欢，以后多的是机会养，但老婆孩子，只有一个，你只能选老婆。”

林以辰于是听了他母亲的话，选了老婆孩子。

第二次卖狗，沈恩衣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去天桥写字，写:“此狗出售。”

狗卖了几天，最后是一个学生买去的，以超低价一百五十元获得。五百块钱买来的狗，每日猪肝瘦肉养十几天，现在以白菜价卖了，谁说日子不是过成狗？

学生说他没钱，因为很喜欢狗才省吃省用又掏光全身上下的口袋凑钱来买，他那么可怜，林以辰心软了。

别离时，林以辰还一直回头，一直回头看。

“老婆，那个人不像学生，倒是像杀狗的人，你没看见，刚才上坎子时，他踢狗了。”

……

“对不起，老婆，我错了，不过，我刚才路过表行，看中一款新的男士手表。”

沈恩衣还在超市，林以辰就厚着脸皮找来了。

后来，林以辰的衣服和手表也都买齐，两个人才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回家。

什么是老公？

1．抱起来很温暖，看不见很怀念。

2．吵完架做错事，还会厚脸皮跑来牵你的手。

3．最喜欢看你开心的大笑，然后也对著你傻笑。

4．漏接你电话，就会打爆你手机。

5．你在他微博上有唯一的分组，电话薄里有对你有特别称呼。

6．为你哭，为你笑，为你去伤别人的心。

路过夜市，她只因为多看了路边滩一眼，林以辰就又生气地跑掉了。

她还是不追，在红绿灯处，林以辰停了很久，她也没等，直接打道回府。

林以辰很慢才回来，边走边笑嘻嘻的说:“嘿！老婆，你怎么那样笨，钥匙今天全在我身上，你回来早有什么用，照样进不了门，哈哈哈哈哈哈……”

她没说话，就一直靠门边沉默的站着。

门开了，林以辰迅速把她挤到外面，反手锁上了门。

她没叫，也没敲，站在门外等了十分钟又二十分钟，估计出他也沒打算开门的意思，便才默默地走向楼道，往出口的方向一路木然走去。

还是没地方去，难不成去站街，给陌生男子领回去过夜算了。

她想，自己在房间的冬衣里藏了一些存款，如果他开门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沈恩衣想了想，翻出清河的号码，只一秒就又将手机黑掉了，想来自己无依无靠又关清河什么事。

计算机的同学已经走了，现在她真的只有清河一个可以联系的朋友。

忍忍，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夫妻吵架正常，千万别把朋友也牵扯进来。

好久，真的像一个世纪那样，林以辰这才从楼梯口冒出来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家。

她不动，他就扎马步蹲在地上。

“老婆，我背你回去！”

折腾够了，两人才一起做饭，沈恩衣这回真饿了，她上桌就吃三大碗。

林以辰说：“你干嘛？”

她说：“增肥丫！”

林以辰说：“救命呀，老婆，你想累死我？”

她说：“把我关门外，整着了谁？”

又一次，她穿了高跟鞋想去逛街，林以辰左挑右挑她的白裙子。

她想不明白，裙子还是几年前的裙，林以辰现在却说见不得人。

她没生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了，并且理直气壮。于是，她遇到清河。

清河也骑着脚踏车，一路跑得飞快，眼看两人要面对面擦肩而过了，车子却一下子刹了下来，稳稳地停在她旁边。

“回来了？”沈恩衣问。

“才去买呢！”

“开啦？”

“没！”

“意思是顺路？”

“嗯。”

“不介意就搭我一程吧。”她的高跟鞋走得人都快废了。

“上来。”

几乎是每次，清河去买彩票的心情都跟归心一样，是利箭的速度，沈恩衣听着风呼呼地刮过耳边，心情愉快的想，还是会个车好。

以前，她说去学车，林以辰说：“老婆学什么，以后老公带你就好了。”

以前，她说要学话，林以辰说：“老婆学什么，一，二，三，A，B，C，能听懂，能沟通就好了。”

以前，就因为太听了林以辰的话，以至于现在一无是处。

以前，她跟林以辰说：“我有许多的梦想，其中就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只要足够努力，大梦想实现，小梦想也就全部跟着实现了。”

坐在清河的车上，她还想起以前她和林以辰都还很穷很穷的时候，林以辰也是这样不厌其烦的骑着单车载她在城市的街道不知疲倦的来回穿行。

那时的她们只吃得起盒饭，但却很开心，通常一块瘦肉两个人推来让去的吃。有时林以辰会偷偷往她袋子塞钱，等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了林以辰才用简讯告给她听。

她交不起电话费林以辰就给他充，结果还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她的手机因为有了话费装出去用，在夜市给小偷顺走了。

林以辰知道后说：“没事，老婆，刚好我也想换手机了，我们买公婆机吧！”

林以辰换上她买的鞋，大小刚好合适。于是两人打着“公婆机”，一路散步去路边滩。

吃路边滩，买路边滩。

那时，她认为的爱情就是两个人手牵手看车流人海。

她相信自己不是坐小车命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世界总在变，人也是。

清河每天一次按部就班的跑清水公园，彩票中了，只不过是五百而不是他心中梦寐以求的五百万。

而他跟沈恩衣一样，也是那种怀抱一个大的美梦就可以做完一生的人。

见他中彩乐透，一帮猪朋狗友都坑他的水喝，饮料买了好几回，居然又开盖有奖再来一瓶。

于是，清河落得要请大家吃饭。

“讲啊，你吃什么？”点菜的男生在纸上十分激动的记着，他是那种巴不得榨干清河才好的人，却因为都还要上班，只能委屈叫外卖。

“谢了，我不吃。”沈恩衣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老公。”

“你老公他也请了，我，问了。”

“可是还有同我们一起上班，住宿的小姑。”

“清河说了，请完三个。”

田鸡饭，牛腩肉，牛肉，排骨，鱼，相当丰富。沈恩衣像搬砖一样把饭拿回家。林以辰狼吞虎咽，开开心心吃完，边擦嘴巴边说：“美人计还真不错，老婆，下次你去饭堂打菜，也可以试试对大叔们用这个。”

美人计？沈恩衣放下筷子，这个林以辰，居然把她想成了这样。但如果生气计较起来会更吃亏，她可才不要生气，沈恩衣忍了忍，于是，她又拿起筷子，默默的吃。

这个人的家！

唉，许多时候沈恩衣望着工作台的林以心，她本不在于此，却因为用脚按电视，趴，躺，睡玩手机，吃东西，偷盗，逃学旷课，早早离开学校！

十四岁便辍学回家，高度近视，肥胖，在所在同乡鞋厂的经理，所谓的恩人安排下，迷茫，困惑地进入包装部！

“以心，进厂一个月好几千呢！”

而鞋厂工作一年，除了林以辰四千交了驾校外，三人一个月好几千的工资，每月除五百交房租，水电，手机话费外，三人工资全都给了汤婆！

“建新房子欠钱，还债！”

你以为的青春，在别人看来浪费，你以为的学业，在别人看来多余，你以为的人生，在别人看来寒酸！林以心，沈恩衣一心供她学业！

她早前多次同林以辰说过，以心要念大学，要获得良好教育以及家庭正确对孩子培養的！

可林家，以辰，以心，包括林龙和汤婆，都以学为耻，上为懒，却又对子女怀揣一夜爆富的美梦，多么可耻与悲哀！

沈恩衣望着林以心，最最痛心，她一想到将来自己的两个小孩给公婆婆溺爱与惯坏，惯不成人，心里不免凄凉与痙攣！

孩子生在林家，何其悲哀！

这世界，一个人的福报，是有限的，你任意挥霍它，反过来，它也会消化你！

一报一报，因果总有应，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有钱固然重要，但钱不是万能！

钱买不了修养与学问！

如此想来，自己的三观和林家也是天差地別，并且格格不入！命运更是绝情残酷的把自己弄成牵线布偶，一刀刀，一砍砍，凌迟，凌迟，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