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争 第十八章

竹林深处，一少年正盘腿而坐。通体乌黑的大刀插在距离身外半丈的地面上“呜呜”低鸣。只见少年眉头紧锁，双手紧握拳状。乍看之下，少年身上散发着缕缕青烟，浑身已是大汗淋漓。不多时，只闻见少年一声舒坦的长啸，随后喃喃低语：“终于突破通脉境了，巩固一下根基，为接下来的凝丹做准备。”少年正是望归，已经在这南极宗渡过了两个年头。从懵懵懂懂的八岁男孩长成了十岁的翩翩少年。一袭白色羽衣、腰系紫绫，穿的是踏云祥靴。这般装束正是南极宗的真传弟子独有，高贵不言而喻。

“七师弟，快别练了。师姐带你去看热闹。”说话之人正是律正峰的楚梦竹。望归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五师姐嘴里所说的热闹是什么。话说这南极宗一年里面要办的大事太多了。一月初一杂役考核，四月初四外门弟子跃龙门，七月初七开天门，也就是争夺真传弟子之位。到了十月初十，又是宗门大比。别以为到此就该消停事了，十二月十二，又是紧接着操办缅怀先贤的大事。这还不包括什么长老、峰主寿辰，仙门之间的礼尚往来。周而复始，真不知道这些个长老们哪还有多余的心思修行。今天正是一月初一，对于宗内弟子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还在山底苦苦挣扎的杂役门来讲，今天就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这关系着能不能咸鱼翻身、光宗耀祖。

望归心里一番计较，开口说：“不了五师姐。师尊有命，在我凝丹未成之前，不许我私自离开这方寸崖。还有一年我就要接受内门师兄弟的挑战了。我得抓紧时间，不能让师傅丢脸。”望归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开始聚气。两年来，在师尊的特殊关照下，大家倒也相敬如宾，一团和睦。但由于望归的特殊存在，峰内难免闲言碎语。为防宵小霍乱、人心不安。一清公布望归学艺三年后，就要面对内门弟子的挑战。此举博得全峰上下一片欢腾，都在摩拳擦掌的等待着这只待宰的羔羊。

楚梦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人拒绝，心底自然不喜：“七师弟，难不成是师姐人微言轻，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望归一听，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急说：“师姐误会望归的意思了。好吧！既然是师姐相邀，望归去便是了。”望归满心无奈，相处两年，谁是什么脾气他心里也是了解个七八分。这五师姐最好的就是面子，最记的就是落面子。自己还是不要去招惹这无端的是非。

南极宗苦心崖，杂役们在宗门内的居所，位于天心峰前头。西边是松竹峰，东边是道德峰。这里同样建有巨大的广场。此时正一批一批的排着队等待着考核长老的点名。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沮丧，有人垫脚期盼也有人内心恐慌不安。望归和楚梦竹穿梭在人群中，缓步行走。见到前头的楚梦竹抬头挺胸趾高气扬，望归心里不禁苦笑。这哪是来看热闹，分明是来显摆的。望归见着人群看向自己异样的目光，心里难免尴尬脸上泛红。

台上的考核长老看到远处有真传弟子前来观摩，心里一阵嘀咕，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朝着望归处招招手，示意二人过来。三人彼此一阵寒暄后，望归二人便坐在考核长老左右。考核长老姓杨，来自“悟空楼”，是这次杂役考核的主考官。悟空楼望归心里知道，是真传弟子到了一定资历，又无望当上太上长老、掌门、峰主的最佳去处。一来可以帮助宗门处理日常事务，二来还可以继续享用宗门的资源，不断送自己的修行之路。当然，没有当过真传弟子的人是没有资格升为长老的。而内门弟子每到换届就会打发下山管理宗门产业，以便腾出位置给后进的弟子。至于外门弟子，就只有打发回家了。望归不由的想起了老杨头，一阵走神。“七师弟，是不是没见过这番阵仗，看呆了？”楚梦竹看着走神的望归得意道。“不好意思五师姐，让您见笑了。”望归低下头，隐藏着泛红的双眼。“杨长老我们宗门今年的考核规则是什么？”楚梦竹不细想，转头问向杨长老。杨长老微微一笑，伸手指道：“先是排队测试灵根，这关是决定你有没有修炼的基础。再是登“刀岩”，考验的是自身的潜能极限。这关决定了一个人在练体期有多大潜能。紧接着是潜“龙潭”，这主要是考验你对自然之力有多少亲和力。”

正当几人对话之际，远处一道白袍身影疾速飞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南极宗执法长老、律正峰峰主一清真人。“胡闹，宗门考核岂容得你们在此放肆？回去罚抄南极律典一百遍。马上去。”一清真人一脸威严，眼中泛着怒气。吓得望归二人如斗败的公鸡，怏怏离场。“拜见一清长老。”众人叩拜。“嗯，你们继续。”一清真人说完，头也不回的飞离了众人的视线。

人群中，一个比望归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眉头紧锁：“这个律正峰的小徒弟，怎么那么眼熟？难道是望归？还有这个执法长老的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不对，一定在哪里听过，我要好好想想。”突然有人往肩膀一拍：“天宝兄弟，不用担心！你那么年轻，一年不行就两年。这南极宗二十岁以前都是符合录取年龄的，放宽心不用紧张。”“多谢乔大哥！让你见笑了！”天宝被旁边突然冒出的乔大哥吓了一个激灵。乔大哥生性好爽，一年来对他多有照顾倒是让天宝心里多有感激。但天宝心里比什么都清楚，爱恨从来不无故，当一个人对你好，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回报于他。这样的一厢情愿总会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恩将仇报？虽然他不愿把人想得如此丑陋，但今天发生的还少吗？多少称兄道弟的情谊卡在了一个外门弟子的头衔上？如果今天他考核不通过，那些知寒知暖的关怀、那些共同进退的豪情，就如昨日梦幻。自己再傻乎乎的去当真那可真是自取其辱。没有对等的地位哪有对等的关系？

天宝笑完，又凝重的看着远方消逝的身影：“望归是你吗？母亲、月儿，你们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