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渊与影之崖 第十四章 西洋剑客

心知外侧的异变，必然和那枚不祥的豺头戒指有关。

“萨里沙（Sarissa）！”我赶忙把散去的光华重新召了回来，最后确认了一眼屋内的女子依然安好。

绰枪出门。

外面的视野较之进屋之前显得略微明朗。

果然，正是那名刺青男趁我祷祝时拾走的戒指，随后一出门便将之佩右手的小指上。其意图已然不可揣测，就是出于对戒指质地的喜好，对力量的贪婪，还是想依仗那股黑气进来报复我。

原本的他暴戾和诡诈之气便不浅，此时人性更是泯灭。浑身通彻的黑气较之最甚时的我尚且要凶邪数倍，面目根本无从判别，只是胸前刺青仿佛有血脉一般地贲张，触目惊心，邪气之盛宛若厉鬼出世。

这条空旷骇人的街道俨然成了一块砧板，而他的戒指，此时成了他剖割手下的屠刀，每逮着一个，便以戒指上豺头探出的獠牙抹其喉，再任其吮血，鲜血竟不见得有一滴溢出，如此不过数秒，一个生生活人竟成一具躯壳，空荡渗人的街道满满地回荡着人和豺狼饱尝鲜血的嘶嚎了。

剩余的几口活人无不骇然，当中有一个尤奸猾的当场踹翻一个软柿子当垫背，自己挣扎着就要跑路，只是两股战战，不出数米便扑倒在地，只得回头和其他几个瘫软的汉子一般听那嗓音似乎是在向刺青凶煞讨饶，但他们早该觉悟此时的头目根本不是言语能交流的主了。

我立在门口，却兀自不敢上前，萨里沙长枪固然是神赐利器，我却压根不知怎么使，女神根本没告诉过我什么枪经刀谱，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就更不可能教这些玩意了。唯今之计，应该是找准机会断之右腕，不能无脑硬抗才是，我如斯计量着。

“哒哒哒哒”正当踌躇间，有迅捷的步伐，伴随着英气身影从街巷的暗淡的另一头渐渐明晰。

人未现，剑光先至，一道细长银刃有若彗星般拖曳着白光直逼刺青男的面门！

但被黑气包裹的纵然是血肉之躯又岂可等闲视之，来势若疾雷的一刺，竟被轻描淡写地以两指拈住剑尖，停在漆黑面门前寸许之处，竟不能再向前半分。刺青上的血脉贲张愈烈，那凶煞腾出另一只漆黑臂膀挟着劲风便向来犯之敌扫去，其去势之烈，在场众人无不掩面格开那股随势袭来的浓重腥气。

那剑客也当真临危不乱，当下一猫身子堪堪闪过一击。右足先一点地，紧随左足浑厚一踏，俨然有破土崩石之力，再微提右膝，不待看时轰然一脚已正正踹在那凶煞胸前的刺青脉纹上。刺青恶汉只一声虎吼，那若燕身形却迅捷翻身，只一个倒翻筋斗又借力将手中的西洋剑从那只铁拳指隙抽出，此间动作一气呵成，优雅灵动。

如此转眼间两回合交锋，对阵的两者彼此都有了估量。

紧迫之下，大气尚且未曾喘出，只见剑光又现。

剑尖如秋雨落镜湖一般点下，从容而不散漫，繁密却不杂乱，任凭急恼的恶汉将双掌抡得风车一般，且不提像上次一般捕到剑尖，连掌缘都蹭不上剑身。再者，显然剑客也有所顾忌，只是频频虚点，未敢深刺。

纵使剑芒始终离着那汉的脸庞有寸许之遥，却将那汉子面前罩着的黑气生生点溃。

一时间，刺青男狰狞的面容毕露无疑。没有黑暗遮掩的邪恶，就犹如被扒了衣服的悍妇一般恼羞而暴怒。抽出身侧那柄险险夭折的巨剑，盛怒之下索性将之掰作两截，左手断柄，右手残刃。龇牙迎着闪烁的剑影，便攻将上去。

形势急转直下。

西洋剑本就柔若无物，面对隐隐有千钧之势的乱刃挥舞，根本无从格挡，只能纵身跳跃闪避。饶是那名剑士身手灵巧过人，虽不曾被伤及，却疲于闪躲，再无力还击。

此情此景，身畔的兵痞们撒丫子都跑了个干净。我不由得苦笑，那枚戒指遗失，其咎在我。若现在离去，虽是我不杀伯仁，只恐那位剑客因我而死，何况屋内还有只拖油瓶。

更待不得几回合，只得瞅准时机闪身搅入战局，双臂反手持枪望着一团黑气便直扎下去，却被那家伙好不迅捷地转身，拿断柄，残刃交错一格，纵然是拿两样人间凡铁来挡天界神兵。对方最多被自己手中崩断的兵刃碎屑磕到脚而已，我却被几乎脱手的长枪震得胸中翻腾，眼界发黑，只是神智发懵。想来，金庸先生小说中的少侠要想出头，先得有数十年内功修为，而后才各种奇遇得到当世不出的神兵利器，果真有理。

所幸那名剑客眼见我出头解围，当下反客为主，电光一剑击向凶煞脑后。亲眼所见西洋剑剑身弯成夸张的弧状，却只是刺不进去。而那凶煞却也仿佛吃痛不浅一般，暴跳起来，随后掩着后脑勺，惨呼着奔离。莫非那里隐藏着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此时身经恶斗的剑客胸前起伏急促，我亦知此间急切喘息的他，也再无力追击。

除恶务尽，古语是这么说的。估计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一阵头疼。刺青兄，您别记仇吧，好歹冤有头，债有主……我悄悄抬头看了看那名剑客。而此时，那名缓过气的剑客也才拉开罩袍，开始正色打量我。

不过勉强也是二十上下的奶油少年，论及西洋剑出处，我完全想得到他的蓝眼瞳和金色头发，稍显迟钝的面色不如他出鞘的剑刃来的果断。脸上干净得简直找不见任何足矣描述起面容特征的标识，再看一眼握剑的手套，我几乎能确定此人有洁癖。身上披着的，几乎是这里烂大街的深色罩袍，难怪第一眼看着除了剑比较亮以外，人比较晦暗……

“帕拉君。”

不待我多打量他几眼，这少年竟向我低头屈膝行礼，弄得我一时小有错愕。

我尽管知道我影世界的身份是德斯帕拉，只是我是什么样一个角色呢？

在Who之后还有一个What的问题。

现在要我说什么，“免礼”还是“平身”？啼笑皆非的问题。我茫然间，那少年竟不知起身，我只好语塞之间，去毛手毛脚地把他扶起来。

不想，少年满脸的正色丝毫没有缓和，只是稍带急切，他开口的第二句话是：“两年不见，不知帕拉君是否还好。此外，城主殿下近日抽不出身，虽知阁下造访，只能托在下向您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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