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若梦 第四章：姐弟、兄弟、袁鼎与肖忠国

肖府之人皆知，这春晓姐弟二人虽是一母同胞，平日里关系却并不紧密。仆人们私下里也有过议论，姐姐虽然能干，却过于锋芒毕露，不好简单应付；弟弟虽然收到冷落，却待人和气，见人总是笑眯眯的，私下里那些小厮丫鬟也曾说过，倘若这肖晓能得宠一些，在他手下做事自是享尽清福，不过由于他不受老爷和太夫人重视，也只有烟云那个傻丫头才会跟着他。其实这对姐弟长得很像，只是姐姐多了一丝男人的要强，弟弟却多了一丝女人的柔美。和肖晓相比，映春更喜欢与大公子和三公子进行走动，倒是那肖府骄傲的二公子，与肖晓的关系还颇为亲密些许。只是这种亲密也是近一年才有的。

前日里，肖三贵刚刚到家，除了拜会自己的父亲和奶奶，便立即来到这肖晓的屋内，连自己的两位亲兄弟都是未曾见面。只是最近两日，肖晓皆是不在府内，肖三贵自是讨了个没趣。这天肖三贵一大早便是起床了，昨夜虽是喝得烂醉，但多年里的军旅生涯，还是让他一大早便起身进行锻炼。这时肖晓来到他的院内，手上还提着一壶热茶。一进门便开口笑道：真不愧是二哥，当真是一代名将的模子，依我之见，你今后定然是会超越父亲的。不过，现在还是来喝口热茶，醒醒昨夜的酒吧。三贵闻言回头笑道；昨日三弟大婚你不在，今日怎有闲情来到我这了。时隔一年，肖三贵第一次看见他这位弟弟，他仍旧像去年一样带着一丝微笑，总是像半睡半醒的样子，只是个子长得更高了，也更为俊秀了。

肖三贵径直向肖晓走来，接过肖晓手中的热茶，就着壶嘴便一口喝下。“二哥莫要心急，小心烫着，如今三哥大婚，三位哥哥中尚未成家的便只有二哥你一人了。”

“不急，好男人志在四方，岂能被妻子所累。”

“这是自然，二哥你少年英雄，自是要先立业后成家。不过做弟弟的，今日便提醒一声，既然二哥不想成家，那你最好不要呆在京城，现在立刻便回到定远城，否则，待会儿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说完，肖晓便转身离去，不多停留片刻。

肖三贵猛然一惊，不知这位兄弟为何出此言，脑海中，又回想起一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是咸嘉二年十一月，因胡虏围城，自16岁起便在蓟平一带与胡虏拼杀的三贵跟随其父回到京师参与战事，在总督张自如的指挥下，蓟平军短暂的将胡虏击退。三贵也得以入城，与家人团聚，回到家中小妹肖映春负责接风，三贵对这妹妹心底也是有些敬佩，家中一切井然有序，待人接物也是有着独到之处，不仅仅是父亲和自己，连一并入城的数十名家兵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呼。只是当夜正当自己因连日作战有些疲惫正准备入睡之时，那位平日里从未与自己有过多少交集的弟弟肖晓前来拜访自己，那一夜二人的交谈至今想起来都让自己脊背一凉。

肖三贵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后门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你们是何人，来我肖府有何贵干。不等他多想，便立即赶到后院，只见约有三十位身披飞鱼服，腰胯绣春刀，身材健硕，步履盘稳的差人站在门口，正是本朝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之职的锦衣卫。三贵抬眼望去，只见为首之人约莫35岁上下，身高八尺，身材魁梧，络腮胡子，双臂浑圆有力，双眼炯炯有神，一看便是个使刀的高手。

“我道是何人，原来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袁鼎兄，不知舍妹如何得罪阁下了，竟直接带着这么多高手前来捉她。”

“肖兄误会了，在下并非是为令妹而来，只是昨夜发生了一件大案，特意来请令尊回去协助调查。”那袁鼎也不激恼，只是淡淡地说道。三贵心底一惊，何事能惊动锦衣卫前来，必是一件大案。

“那敢问袁兄是何大案，竟要劳烦你亲自来我肖府拿人。”“告诉你也无妨，昨夜喜宴过后，首辅景大人在回去的路上遇袭，包括诸位公子在内共有47人被杀，只有景大人一人中了一箭逃了回来，景大人震怒之下下令封闭全城，定要找出凶手是谁。”

原来上次胡虏围城，肖忠国的上司张自如虽然成功的在城下阻击住了胡虏，但最终仍然在第二年被下狱处死，其中多条罪名便是如今这位首辅大人景成儒参奏的，包括通敌、擅杀将领还有最厉害的，边将结交近侍意图谋反。连带着当时包括内阁首辅李正异、次辅陆博涛在内的多位朝臣下野，此刻景成儒遇袭便有人想到，这是肖忠国假借着成亲的名义，为自己的老上司报仇而派人刺杀的阴谋。

听闻此言，肖三贵自是一惊，这倒是件大案，首辅在吃喜酒的回程遇刺自然是要怀疑到肖家的头上。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肖三贵的身后传来:贵儿，你且退下，此事为父自会处理好，我倒不信，这没做过的事情还能栽赃在我等头上不成。原来，当锦衣卫初到之时，肖映春便派人去请老爷肖忠国。在京为官多年，袁鼎自是认得这位新兴的侯爷的。只见一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向门口，男子身着一袭褶色的蟒袍，中等身材，面容端正，身材虽不魁梧，但颇为结实，身边还跟着一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相貌平平倒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这正是肖忠国和他的续弦许氏。

当侯府的主人来到后，肖三贵便和肖映春一起退到一旁，只是道了一声：爹爹万福，母亲万安。此时袁鼎心里也没底，心里暗骂将这又没有油水又危险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上司。要知道这肖忠国在外拼杀多年，府中有二百位能征惯战的家兵，自己手下的这三十人虽说武艺纯熟，但平日里对付的不过都是一些京城里的三教九流，再厉害一点的就是江湖上的一些劫犯大盗，若是和这看惯了死人的百战家兵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要是这肖忠国不肯去，自己也不敢用强，到时候上司怪罪下来，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所幸这肖忠国还晓得事理，自己便和我去了。只是回去之后，这人可不能放在牢房里，自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不然今日这肖府便是彻底得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