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 线索

渡口熙熙攘攘，张轩站在附近郁闷着。

早知道不来了，这么多人，能找到才怪了。

那老哥关键还是长了张大众脸，找人询问自己也就只能描述个大概，双方都猜不出来。

忘记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了。

镇子临近某条江的支流，水系众多，在没有建桥的时候，渡船是最有生意的，百般无聊的张轩蹲坐在路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来往的车辆。

鬼使神差的，张轩的脑中冒出了一个问题：“林队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这种事谁都能知道吗，看着来往的人群，张轩把这个想法抛了出去，不会，这种事不可能人人皆知，林队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选择自己就说明自己有不同的地方，至少不同于交警队的那批兄弟。

难不成是自己这个乌-维氏病？

但是不会害怕在这种调查里面有什么作用？自己并没有打破蜃的能力。

张轩隐隐感觉这背后或许有更深一层的东西。

“算了，林队不会害我的。”张轩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

“哎，警察同志？”

“哎呦，是你！”拉货老哥的出现让张轩欣喜不已：“你可让我好找啊。”

“警察同志，昨天是我比较忙才没赶的上去的，今天我做完工就准备去。”

“算了，我来都来了，你做到几点，我在这儿等着。”

“哎，好，快了，快了……今天货少，我拉完就来。”

看来自己今天跑的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嘛，张轩目送着这老哥远去。

…………

这一等就等了四五个小时，期间张轩多次决定先走，又觉得那老哥是老实人，不会骗他，自己走了倒会让人家麻烦，便硬生生等到天黑。

终于，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黑色身影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

“警察同志，哎呦，真不好意思，下午接了个大单子，一直忙活到现在。”

“没事，咱们路上说。”

“哎，您可千万别，我记得附近有家烧烤店不错，咱们进去坐坐，边吃边聊。”

听他这么一说，张轩才想起来自己半天没吃饭。“行，先去填一填肚子。”

夜幕下行人熙攘，穿过一条小吃街左拐，走过中央银行之后，会见到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最深处家就是法医的解剖室。

法医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总是要在回家路上顺道看看解剖室，这个习惯他坚持了二十年。如往常一样，当他叼着烟准备打开解剖室大门时，他察觉了异样。门被撞开了，而且是从里面撞开的。

有什么东西逃出去了。

慢慢地，法医探身进去，粗略扫了一遍现场。四周一切完好，除了解剖台上的那具尸体，它消失了。

法医克制自己往深处去想，不愿去思考为什么一个大脑被破坏的尸体能动，他知道，一旦动了这个念头，以后的解剖工作将难以为继。

“也许是被什么人偷了。”电话里林队沉默良久，回了这一句。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尸体，我去找李哥调监控，老林麻烦你调几个人过来在周围找找。”法医挂断电话，径直往路口跑去。“打车，去警局。”

“你说笼子是他找人定制的？”张轩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边吃边问。

“对，那人亲口告诉我的。”

“你就不问问他要这笼子干嘛？”

“瞧您讲的，这一天我拉的东西这么多，我问这些干嘛呢。”拉货郎低下头吃了口面，“但是，运笼子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奇怪，他让我把笼子运到桥边后，我留意了下他要干嘛。”

麻辣烫的热气在张轩眼镜上凝成一片白雾，不得已张轩摘下眼镜继续。

“然后呢，留意到了啥？”

“他自己钻进了笼子里！”

小饭店里人声嘈杂，张轩擦拭着镜片，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

说到底，这只是多了个自杀的可能性罢了。

张轩不动声色，“那么，你能描述下这人长什么样？”

“哎，不必这么麻烦，他是手机付款的，这几天我一直留着这条信息，警察同志，你看看。”

这倒轻松了，张轩这样想着，凑上前去，嗯，交易的时候看上去就用的自己的本名。

赵兴仁。

“好了，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拉货的吃完面，准备出门。

“嗯，麻烦你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嘿嘿，我先走了。”

张轩碗里麻辣烫还剩不少，有一嘴没一嘴地吃着。

虽然有可能是自杀，但是这种样子的自杀着实有点诡异。尸体的死亡原因不明……也许是真有什么超自然力量作祟吧。张轩拍了拍头，听了林队的一番话后，自己怎么总是往那边想？唉，要做到没有这种念头产生果然很难。

至少现在有了个突破口了，赵兴仁，果然是寻人启事上的那个，既然它们家人已经报案，那就好找了。管你会不会动，这个案子结了，尸体的下场就是一堆灰。

张轩起身，往门外走去。

“李叔，找到了不？”法医在一旁问道。

“小兔崽子急什么。”

操作电脑的人叫做李一，听说以前是个极厉害的刑警，因为某个案件伤了腿脚，跛了。但是自己又不肯退下去，上头就安排了一个监控组让老李带着。

“找着了。”老李操作着几个窗口，放大开来，“等等，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告诉你到哪儿找。”

法医心中了然，转身出门。

老李看着监控上的一举一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东西怎么这么像人？”

以前这些尸体，浑身瘫软，没有神志，只会哇哇乱叫。就算是一不小心丢了，也走不远。但是这监控里的东西，娘的，一举一动与常人无异，过马路他妈的还会等红绿灯。

几分钟后，李一打开门：“找到了，城东渡口，让老林多带几个兄弟。”

城东渡口的某个不知名的店前，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附近徘徊。

张轩躲在店门后面，余光瞟着这个诡异的身影。

从出门的一瞬间张轩就注意到这个反常的行人，走过它身边时甚至能闻到一股恶臭，反应过来的张轩不想打草惊蛇，他不知道这种尸体会做出怎样的行为，闪身躲到尸体不远处，先观察它的行动再说。

所幸现在临近深夜，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张轩掏出电话，拨了林队的号码。

至少先说明情况。

“该死，怎么会没信号。”张轩暗叫不好。

突然间，尸体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人正在观察它，竟慢慢地往向身后看去，目光相接，张轩立即反应过来，尸体发现他了。

“跑！”现在张轩只有一个念头，这种东西不能用常识对待，贸然向前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身后的尸体发出一声怪异的啸叫，追着他跑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扭头发现尸体追上来的张轩心下一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离这里最近的交叉路口大约有六百米，那边还不算偏僻，至少会有个24小时值守的岗亭。”张轩喘着粗气但是并没有停止思考，“冷静，要保持冷静！”

尸体仍然在身后呜呜地叫着。

过了这里左转，只要一直跑就能见到了。

小镇中莫名起了大雾，前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真是奇怪，这种深夏怎么会起雾。

张轩竭力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隐隐地觉得自己离那个路口越来越近了。

“就快到了。”张轩这样想着。

然而，前方的一片漆黑却让张轩放慢了速度，他跑得越近，就看得越发清楚。

这哪是什么路口。

催命一般的巨大牌匾悬在半空，正下方无数头骨拼接相连形成路面，两侧是铁树铜柱，刀山火海，血淋淋的尸块与内脏相互连结，如张灯结彩一般。这变化极为突兀，前一米还是钢筋水泥，柏油马路，后一米便是血海滔天的阴曹地府。

再往里看，隐约的白雾深处，数十丈高的黑色身影端坐，睥睨着前方的小小闹剧。

鬼门关！

张轩双腿发颤，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幕，惊愕充斥着全身，自己几乎挪不动步子。

身后的追逐声传来，尸体腐烂的脚掌每一次与柏油路接触都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张轩转过身来。

“这东西至少有个人样。”面对着跑来的尸体，张轩没来由地自嘲了一句。

尸体停了下来，盯了张轩半天，忽然朝张轩吼了一声。

“示威吗？”张轩这样想着，“有动物习性啊。”

尸体吼完，用手勒住自己的脖子，硬生生把自己脑袋扯了下来，无头尸体晃了晃，接着一只手抱住自己的断头，一只手从断头脖子处伸了进去，搅动的声音传来，张轩的胃一阵痉挛。

就像变戏法一样，尸体从自己脑袋里扯出一张丝巾。

张轩终于忍不住了，胃部的痉挛到达顶点，把自己刚刚吃的通通吐了出来。

无头的尸体没有理会张轩，径直走向他的身后，如朝圣般跪在门前。

张轩吐完转头，望向那个鬼门关，雾气散开，远处的身影显现，那面孔竟与拉货郎如出一辙。

张轩终于承受不住，阵阵眩晕袭来，倒地不醒。

不远处的柏油路上，放着一颗头颅，以及一张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