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重飞知道自己的穿着确实不像军人,更像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于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凌小盈:“当然,我不会骗你。”
凌小盈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眼眶突然红了,捂住小嘴。
照片上,岳重飞和凌虎勾肩搭背,身上脏兮兮的,坐在一辆坦克顶部,背后的旗帜迎风飘扬,两个人都咧着嘴,笑得灿烂无比。
这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凌小盈擦了擦眼睛,有点不好意思,打开房门:“请进来吧。”她的言语之间,多了一丝亲切。
岳重飞走进房间,发现这套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家具也不多,但非常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好闻的味道--并不是香水味,而是少女身上的气息。
“盈盈,有谁来了吗?”卧室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的妈妈,哥哥的一个战友来了。”凌小盈应了一声,朝岳重飞低声说道:“妈妈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呢。”
“啊?小虎的战友来了吗?快请进来吧……”那个声音有些喜悦。
岳重飞正准备走进房间,突然感觉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下,回头一看,正好对上凌小盈那双黑白分明、澄澈空灵的大眼睛。
凌小盈脸上一红,移开目光不敢跟岳重飞对视,轻声细语地说道:“哥哥牺牲的消息,我还没有告诉妈妈,所以能请你保守秘密吗?我怕她经受不了打击。”
岳重飞感觉心头发堵,闷闷地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脸上挂着微笑,一见岳重飞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虎在部队还好吧?”
岳重飞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起,脸上却笑着点点头:“是啊,阿姨不用担心,虎子一切都好,他还拜托我来看您,并替他照顾您呢。”
“那就好,那就好……”杨妈妈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凌小盈快步走上去,轻轻抚摸着妈妈的脊背,柔声说道:“妈妈,你先休息吧,你刚吃了药,不应该说太多话,我会招待岳大哥的。”
凌妈妈勉强点点头,吐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岳重飞和凌小盈走出卧室,凌小盈马上拿起一个喷雾器,朝岳重飞的身上喷了喷:“房间里的味道不好,喷点水可以尽快消除掉。”
“之前寄给你们的钱,你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凌小盈乖巧地点头,突然醒悟过来,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啊,那些钱是你寄的吗?”
“对,既然拿到了钱,就让你妈妈去医院吧,再雇个人照顾着,总在家里拖着的话,不但有可能让病情恶化,还会耽误你的学业。”岳重飞已经代入到了哥哥的角色,板着脸说道。
“其实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凌小盈捋了捋鬓角的秀发,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格外温柔:“妈妈每个月的医药费都要好几千呢,住院的话就要花更多的钱了,而我现在又在读高三,根本没时间去打工……所以钱还是要省着点用。”
凌小盈说完之后,突然一愣。
她的性格其实非常内向,在陌生人面前一般连完整的话都不敢说一句,但面对岳重飞时,却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就像认识很久了一般。
肯定因为他是哥哥的战友,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他,一定是这样的,凌小盈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会处理的。”岳重飞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明白吗?”
岳重飞的态度有些蛮横,但凌小盈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感到温暖。
从小到大,由于父亲早逝、母亲生病的关系,凌小盈早已见惯了人间冷暖,正因如此,她才能感觉到岳重飞所说的话完全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虚伪。
“但是……”
“没有但是,就这么说定了。”岳重飞打断了凌小盈的话:“我跟你哥哥亲如兄弟,也许你不知道,但既然他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我的话你必须要听!”
凌小盈扁了扁红润的小嘴,决定用沉默表达抗议。
她当然知道岳重飞跟哥哥的关系有多亲近,哥哥每次来信,几乎都要在信中提起他这个叫做岳重飞的兄弟。若非如此,以她的警惕心,又怎么会轻易为一个陌生人开门,并让一个陌生人进入室内?
岳重飞又打开行李箱,从中取出两叠钞票放在桌子上:“这里是三万块钱,你先收好,今天我走了,明天再过来送阿姨去医院。”
这笔钱,是岳重飞离开部队时,另外几名战友凑起来的,让他带给凌虎的家人。因此,哪怕岳重飞身上仅剩几百块,他也从来没动过这笔钱。
“不行,这钱我们不能要。”凌小盈使劲摆手。
岳重飞放下钱,看着凌小盈小脸涨红的娇俏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柔顺的头发弄乱:“这不是我的钱,我只是帮别人带给你们而已,好了我走啦,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
凌小盈眼睁睁地看着岳重飞的大手落在自己头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岳重飞转身离开,一时之间连生气都忘了。
从小到大,除了妈妈之外,还没有任何人对她做出过这么亲昵的动作,哪怕是哥哥凌虎也没有。
凌小盈有点纠结,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岳重飞。
岳重飞自然不知凌小盈内心的纠结,他此时已经下了楼,走在大街上。
终于见到了凌虎的家人,岳重飞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但同时他的肩膀上,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不管是凌妈妈治病,还是凌小盈读书,都需要钱。而岳重飞,现在最缺的,也是钱。
岳重飞掏出两张百元大钞看了看,又仔细地收起来,这是他未来几天的生活费,在找到工作之前,他需要靠这些钱养活自己。
“虎子,我终于知道你小子为啥看起来那么老了,养家真是不轻松啊。”岳重飞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从明天开始,就要努力赚钱了,杀人放火的事我都做得来,没道理赚不了钱!”岳重飞自信满满地想着。
但很快,岳重飞就遇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晚上睡哪?
两百块钱,确实可以租到一个床位,但这是他的全部财产,总不能为了一张床就饿肚子吧?
去网吧过夜也是一个办法,但网吧不是免费的,包一台电脑通宵,至少需要十几块,够他吃一顿了。
想来想去,最后岳重飞决定露宿街头。
在外露宿这件事,对身为顶尖特种兵的岳重飞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为了完成秘密任务,他在洞里睡过,在水里睡过,在雪里睡过,比起那些地方,大街上简直就像是天堂般的存在。
很快,太阳西下,黑夜降临。
岳重飞也找到了自己的过夜之处—小公园里的一张长椅。小公园非常安静,偶尔有几对情侣偷偷摸摸地走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岳重飞熟练地在长椅上躺下,脑袋枕着行李箱,闭上眼睛。
就在岳重飞即将睡着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陡然将他惊醒。脚步声由远及近,朝他的位置走来,至少有七八个人。
“嗯?”
岳重飞翻身坐起,双目睁开,眼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如暗夜里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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