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焚乡 第一章 迎风渡

临时的落脚点，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那吃得正香的姑娘家，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怎么会有心思去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肖穆青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姑娘把“防人之心不可无”落实的明明白白，却又无所顾忌的去信任一个外人。

“若你现在无处可去，我为你提供一个去处如何？”

他试探性的询问，她若有所思的迟疑。

这一路过来，戒备森严，即使她手中有地契，可到了那里仍然不知全貌，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和言家扯上什么关系。

言衣锦边喝着粥边搭话道：“可是肖先生从未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她心理更好奇他为何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肖穆青索性坐下来，“你若信我，我便回答。你若不信，那我们就此别过”

“肖先生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言衣锦本以为他会卖些关子，谁知道却直截了当的说了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地方。“迎风渡？”

见她这般神色，肖穆青心中也有所衡量，似乎她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在江湖中知道迎风渡的人，除了关联者就是死人。

言衣锦试探性的问道：“可追杀我的人还在，若是我贸然去了肖先生所说的迎风渡，会不会给你和那的人惹上什么麻烦？”

肖穆青手中的动作停顿片刻，将勺子放到一旁。他认真的又带几分欣赏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难得他有了情绪变化，只是言衣锦见他似笑非笑，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见言衣锦眨着无辜的眼睛一直等着自己的回应便开口道：“已经没有什么麻烦，放心好了”

言衣锦的嘴微微张开，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伙人难道？

她的心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仔细回想这几次的见面，他救自己时的场景，再联想到他的装扮，忽然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侠客吗？”

肖穆青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复杂，只是他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论。他无法向摇摆不定，还未从惊吓中完全抽离出来的柔弱姑娘去解释迎风渡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但是方才她明确表示会不会因为她的到访而带给迎风渡麻烦，有趣，着实有趣！

肖穆青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叮嘱道：“记得换药，若不出意外，明日我们从这出发”

见他一脸严肃，言衣锦也没有继续追问便小声应下。

他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迎风渡规矩很多，当家的呢，是个严肃古板的人”停顿片刻后又补充道：“你倒也不用怕，毕竟是我带你过去的”

言衣锦心里犯怵：一来又是规矩多，哪哪都是规矩，此时坐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像是忽然被秦忧附体，二来感觉自己真的被人家卖了一样。

肖穆青在她面前摆摆手：“喂，你在想什么？”

她摇着头似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落得这步田地，人家又好心为自己打点一切，尤其是那个不靠谱的秦忧才几日不见音信全无。

“那个，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以帮我吗”肖穆青倒是有几分好奇她难得向自己提出要求：“但说无妨”

她虽不知迎风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直觉向来很准的她却愿意相信眼前之人，因为这短暂的相处，她能感受到此人的善意和关怀。她还是忍不住嘲讽自己，原来直到今日，还是会毅然决然的相信眼缘这件事。

“就这么简单？”

言衣锦确定的点点头，可是肖穆青却不理解为何要往难民安置点送糕点，他接过她递来的钱币，“行，但时间上我无法保证，现在各处管的太严，路基本都已被封”

“不着急，只要送到就好”

到了夜深人静时，言衣锦坐在房中，这季节温差过大，关窗之时看见那高挂在夜空中的月，有无数个夜晚，她都曾一个人安静的仰望着夜空。

她会感叹那一轮孤月照耀着每个心怀感伤的人，从缝隙中偷溜进来的月光会给人一点点慰藉，那份光亮，是证明人还活着的一丝希望。

言衣锦从怀中拿出玲白走之前塞到自己手上的珠钗，那珠钗是孙鹏所赠，可现在也不知孙鹏是否安然无恙。

寂静漆黑的深夜藏不住满脸的哀伤，她紧紧的攥住珠钗轻声唤了声：“玲白”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回应。那个整日围在她身边，满心赤诚的丫头因她而死，言衣锦默默低下头，泪水忍不住滴落在衣裙上。

或许这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忧思萦绕心头，今夜一过，她将踏上一个不知归途的旅程，这决定是对是错似乎也无法判定。

她所牵挂的人不知身在何处，而牵挂她的人又有几何？言衣锦擦去泪痕自顾自道：罢了，罢了。

这一夜悄然过去，天刚蒙蒙亮，言衣锦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简单洗漱过后便按照约定来到荷花亭与肖穆青汇合，原本她已提前半个时辰出发，却没想到他早就在此等候。

二人虽交集不多，可这一回生二回熟，此时倒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肖穆青见她一言不发，可这神色中却满是倦意，无意关切的问道：“昨晚没睡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言衣锦却摇摇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向来如此，只要计划安排什么事，在前一天晚上总会难以入眠。不管大事小情都要挂在心上，虽说刻意的调整过但是依然不见效果。

见荷花亭旁停了一辆马车，她的心中倒是多了些疑问，得到他示意，她便上了车。二人对立而坐，言衣锦见肖穆青闭目养神便也没有打扰，望着眼前这个俊逸的青年男子，她倒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新月眉桃花眼，虽说从面相上看起来有几分魅力，可这行事风格却让人捉摸不透，从几次接触中细细品来，言衣锦能够确定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极为细腻之人，可这细腻却与行侠仗义的侠者风范似有不搭。

肖穆青或许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眼前的人仔细端详便轻咳一声，而言衣锦也赶紧移开目光，他仍然保持着原有的状态，一言不发的坐在对面，言衣锦无意识的捋着头发，她心中的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知走了多久，感受到一股困意袭来，为了保持清醒她侧过身撩开帘子，也正是这一瞬间让她回想起那一年坐在花轿中，也是一段充满未知的旅途，路边也是一排排高耸的林木，干裂的土地上荒草丛生。

满带凉意的风透过帘子吹了进来，好像能让漂泊的人短暂清醒片刻，想想曾经的生活，再感叹下人生略有悲惨的际遇。就借着那一点缝隙出神的望着，不知心里的感受，也不知映进眼里的到底是什么景色。

言衣锦慢慢闭上眼睛，她的手一直攥着帘子，贪婪的感受着马车外吹进来的新鲜又满是寒意的空气。

那一股股似有若无的风也拂过肖穆青的脸颊，他缓缓睁开眼睛见言衣锦头倚在车窗边，一身淡蓝色长裙的女子此时正安静的小憩。

想起初次遇见她时，那一双动人心弦的杏眼让人久久无法忘记，人人都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从未见过那样透彻却又像是饱经沧桑的眼睛，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由内而发。

而那种寻不到根源也无法表达的感觉像是一颗种子落在心田，每每与她相遇就像是命运一次又一次刻意的安排，他本可以继续做个旁观者，可在看到她面临危险时又如何都做不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