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焚乡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目击者

“陆公子这是？”

随着陆铭的脚步，言衣锦进到馆内，看到那一幅幅已经装裱好的画像，她不自觉的走近去瞧。

十几幅画像，衣着不同，动作各异，可那容颜从未改变过。

她愕然转头，见陆铭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秦小姐，我的画工如何？可入得了你的眼？”

言衣锦向后退了一步，心中五味杂陈。“陆公子，这是何意？”

“你为何这般惊恐？这不是我的本意”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转头看向那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像，心中不是感动而是恐惧和不解。

“我对你的情意从未改变过”他小声嘀咕一句，以为她听不到，却忘记她听力甚好。

“你的深情、你的好意、你的种种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陆公子，你既为人夫，又是官者。于私，理应好生照顾福姑娘；于公，应做百姓表率，可如今”

言衣锦最厌烦情感之间无所谓的纠缠，可又不得不感激从前的恩情。

“陆铭，还是说你在意的是你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可为何要自欺欺人，戏弄于我？”

见她退之又退，陆铭也不假装，一改往日翩翩公子模样。

“你这是要与我撕破脸皮？再不来往？”

言衣锦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陆铭的身上，看着他此番模样，心中甚是烦闷。

“尊重是相互的，陆公子如今是公门中人，与我这等平民在此相聚，乃是我的荣幸。可你今日所为，恕我难以接受”

即使他昔日所为秦忧早已好意告知，可曾经求学时陆铭为人处世，一言一行她也看在眼里。

他没有众人所说的那般不堪，她一直都不相信陆铭是那样的人。

“陆公子，若有难解之事，念在同窗之谊，我愿意尽我所能。可你今日确实吓到我了，让我感觉到惶恐不安”

陆铭忽然笑了，从一个极其陌生的人又变成那个在学堂中相遇的翩翩公子。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可是眼神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像是一种自嘲，一种不甘还有些许惭愧。

“秦小姐，秦淼小姐，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颓废的低下头，脊背不再挺直。可言衣锦知道无论与谁相处都应当保持一种分寸感。

依照陆铭此时的状态，她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陆公子既然乏了，那就好生休息。再会”

看着她没有一丝留恋和心疼，决绝的从自己身前走过，陆铭知道这世上再无人愿意倾听自己。

半晌，缓过劲儿的陆铭抬头转向一旁的画像上，只是感觉着从前堂进来一个人。

他猛然回过身，仔细瞧上一瞧，虽有一定惊讶但也没有防备。

那人也顺着方才陆铭的目光看过去，这画像上的人一眼望去并没有惊艳之感，可细细观赏这画像又栩栩如生。

“我还说昨夜怎么吹来那么大的风，原来是你过来了”

那人头戴着面纱，半扎头发，身态体型确是女子无疑。

“陆公子不务正业，主家不放心，便要我过来看看”

陆铭冷哼一声，原本放在膝盖的双手也慢慢抬起整理下衣袖。“何事？”

女子在屋里随意的转上一圈，“这样一家藏画馆废了陆公子不少心思吧？”

察觉女子话里有话，陆铭便起身走到她身旁，“闲言少叙，你到这来究竟要做什么？”

女子转过身伸出手，看着她手心向上，陆铭便快速思索她所求的物件。

“这是何意？”

见陆铭这般模样，女子也不愿多说废话，质问他给是不给。

陆铭却转过身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子眼中的杀气。

“你一个东食西宿的人，在这跟我摆什么谱”

女子眼眸微转，一个纵身将袖中抽出的绳子环绕在陆铭的脖子上，他反应迅速将手抵在脖子前。

可那女子力气甚大，她连连后退，陆铭只感觉自己快失去重心。

“谁派你来的？”陆铭眼中充满恐惧，“你要杀我？”

女子拽绳子的力道又迅速加重，“父债子偿，你一个将死之人何须知道？”

陆铭苦苦挣扎，伸出左手摸出那藏在书画中的一把匕首，顺势往后方一划。

奈何那人快速一闪，绳子又环绕一圈，此时二人面对面站着。

陆铭只感觉右手又痛又麻，他知道今日怕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念在你我是旧相识的份上，不也应该让我死而无憾”

双方僵持不下，而前堂忽然传出声响，似有人影晃过。

女子咬牙切齿，二人缠斗在一起，可陆铭一介文官，虽然有一定力气，但遇到对面招招直击要害的人来说，显然他只是那案板鱼肉。

她松开绳子，陆铭瞬间瘫倒在地。而女子快速的在屋中翻找着什么东西。他撑着最后的力气爬到她脚下，试图能唤起一丝怜悯。可寻不到结果的女子恼羞成怒，那些画像也被她用匕首划破，丝毫不留情面的将碎片往上方一样。

女子像个罗刹一般狂笑怒吼，感受到自己脚腕的力量，低头转瞬间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凛冽异常。

她蹲下身看着仰起头的陆铭，“就让这些陪你好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在意之人从未珍惜过你，在意你的人被随意丢弃。报应，这就是报应”

陆铭的双眼渐渐模糊，看着前面升起点点火光。

他双手胡乱的扒拉着已经破碎的画像，这样也好，他便可以不受摆布，真正获得自由。

只是这自由是以死为代价，这一生若郁郁不得志也罢，可正因他锦衣玉食、仕途坦荡、家庭和顺，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却无人真正在意关心，直到在学堂中偶遇她之后。

“对不起，是我冒昧”他嘴里忽然涌出一股鲜血，意识模糊之际好似又有人影前来，奈何那已经不重要了。

在安静街区的一隅之地，陆铭没想到这小小地方竟成为自己的埋骨之所。

这个时间大多人因劳作一天都在家中休息，谁又会注意到那渐渐燃起的火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