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图志之江山多娇 其爱如父

十多年来，自己守护的这个人，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在他心里早就把张大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把采莲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儿啊！这世界上，也只有父母对儿女的守护才会如此吧？张大人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伸手将申屠一刀苍白的头发捋了捋，再也忍不住悲恸出声来。十余年来，申屠一刀早就成了他的家人，有时候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父亲来。多年以前，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闯下祸事之后，也是用生命保护着他，最终他能得以逃亡北地。今日，申屠一刀也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守护到最后一刻。

“爹......爹......爹啊！”张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口中嘶声叫了起来。申屠一刀咧嘴一笑，牵动了内伤，口中又一次涌出一股殷红的血来，他吃力的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张大人的面颊，却使不出力气来，最后只好作罢，并微弱地笑了笑：“听大人叫这一声爹，老头子我死而无憾了。”说完竟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阵欣慰的笑声，这笑声在风雪里显得十分沧桑。笑声过后，申屠一刀的瞳孔渐渐放大，微弱的气息也停止了，身体在冰天雪地中逐渐僵硬，张大人也就这样跪在地上紧紧搂着这个伴随了他十年的老人。

过了好一会儿，红面鬼王眼睛中的血色慢慢退却，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用黑色宽大的衣袖轻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望着倒地而亡的申屠一刀，突然向申屠一刀深深一鞠躬。那是对一个追求极致武学者的敬意，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自己败给了申屠一刀，但却对申屠一刀这霸道刚猛的拳术以及对他的信与义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她知道，今日与申屠一刀这一战后，自己必然将会在武学上有新的突破。

红面鬼王面无表情地望了着张大人，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大人素有贤名，自己的目标也就是张大人所藏的那个“东西”而已，自己也并非一定要他的命。她和申屠一刀这一战，最后虽因申屠一刀在关键时刻力竭而亡，但自己也隐然受到了重创，她用手捂着隐隐发疼的肋骨，抬头望了望天空。她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她张了张嘴，轻声说道：“张大人，申屠前辈不愧为英雄，在这乱世中他能为信、为义而死，在下也十分敬佩他，但人死不能复生，他用尽生命来保护大人，是希望大人能活下去。”她叹了一口气，有说道：“今夜，只要大人将在下找寻的事物交于在下，在下便立即退出这河内郡城。张大人以为如何？”

“阁下带着精英骑兵，爬山涉水来犯我城池，就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而已。今夜阁下在我郡城之内杀人放火，却口中说得如此轻松，交了东西就放过我？阁下能放过在下，可我自己有怎么能放过我自己？”张大人缓缓将申屠一刀僵硬的尸体放下，自己缓缓站了起来，冷冷望着红面鬼王，沉声说道：“看看他们，你看看他们......”他用手指了指正在相互砍杀的双方士兵，不断有人发出惨叫之声，雪地上不断洒落点点血迹。“他们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今夜因阁下的一念就断送了他们的生命，谁又能放过他们？”张大人面上满是悲戚之色，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在下虽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但却早年立志为国为民，虽死无憾！今夜，便让在下效仿前人，舍身取义吧！”他的目光坚定，如同漆黑的夜空中的一盏明灯，透过这明灯想要照亮这悲凉的长夜。

红面鬼王那冷漠而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泛起了两点红晕，她凝望着张大人那坚毅的目光，听着张大人那慷慨赴死的豪言壮语，一时之间竟不能出声来。过了好一阵，她才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这在何必呢？那不过就是一件身外之物而已，如何能比得过你的身家性命呢？”她是鬼帝座下最得意的鬼王，在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杀人狂魔，在鬼面兵前，她是心狠手辣的头领，但今夜此刻她却再也凝聚不起杀气来。面对这个四十多岁的一心为国为民、满嘴仁义、一脸悲悯的中年男人，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向他举起手中的弯刀来。

红面鬼王咬了咬牙，喝道：“都给我住手！”她那阴柔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这时不论是鬼面兵还是河内郡的兵士们都停了下来，大家目光都转向了红面鬼王。“请张大人打开城门，我等立即退出河内郡城！如何？”红面鬼王目光有些闪烁地望了一眼张大人。张大人还未开口，远处的刘大人却大声叫了起来：“阁下逼我结盟，迫我打开城门，今夜杀人放火后，还想着从这里出去？阁下是在梦语吧？”刘大人一脚踢开挡在身边的一个士兵，缓缓走了出来，只见他满脸正气，任谁也不能将之与方才跪地求饶的样子联系起来，就连深知其德的刘将军刘雅颂都不由得目光一呆，心中暗道：“莫非我们真的看错了这刘大人？这刘大人原本就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红面鬼王斜着眼睛望了望刘大人，心里一阵不屑，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冷笑：“刘大人——就凭大人你和这些脓包就能阻止本王？”刘大人看着红面鬼王这气势，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但转念一想，今夜已经丢人至极了，要不能再强硬一点，手下这帮人可能真不会在听他的了。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夜，阁下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者便休想离开这河内郡城！”他说这话时口气十分坚定，手下的将士一听这话，更是心下佩服不已，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遍夜空：“愿与贼同死！”

刘大人用余光望了望远处一脸悲戚的张大人，心中一阵得意，暗自忖道：“姓张的，你看老子一激，这群兵蛋子就同仇敌忾了，今夜就让你这王八蛋好好看看老子的手段！”刘大人笑了笑，朗声道：“张大人，这群鬼兵咱们可不能放他们走喽，如果放走了他们，无疑于纵虎归山。”他顿了顿，遥遥对这张大人一躬身：“请大人下令，吾等必然以死守城！”张大人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放他们走吧！”“大人......不能放虎归山啊！”兵士们也附和道。“放他们走，今夜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况且他们并未元气大伤，咱们真要把他们尽数诛杀于此，咱们也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张大人......”刘大人还想说什么，他忽然听到一阵“呜呜”之声在耳边响起，一道乌黑的光划过长空，接着传来一声惨呼之声。刘大人只感觉到脸上一片热乎乎的东西往下流，他抹了一把，竟是殷红的血迹。刘大人吓得面色惨白，只见身边一个兵士的整只胳膊被钩镰弯刀卸了下来。刘大人脸上的血迹正是这兵士手臂被斩断时飞溅的，那士兵正捂着断臂处，在地上不断翻滚惨叫，鲜血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狂涌。“还不打开城门么？”红面鬼王清冷阴柔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开......这就开......”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向西城门跑了去，正是躲在一旁的赵小四。

刘大人恨得牙痒痒的，一张铁青着的脸仿佛快要能拧出水来了。他被红面鬼王的霹雳手段镇住了，却又心中不甘。要知道他虽然十分憎恨张德厚，但他更恨别人胁迫于他，鬼帝当时派出的人来和他结盟，作为一名朝廷命官，他自然不愿与这些贼寇为伍，作为一名官宦世家子弟，也羞于与这些江湖人士结盟。更何况当时他之所以答应鬼帝的结盟要求，是因为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张德厚张大人也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在鬼面兵们进城后能快速反应，三言两语就将鬼帝与刘大人的结盟给瓦解掉，并成功激起刘大人杀敌的决心来。

赵小四和王大头将城门慢慢打开，红面鬼王翻身上马，轻叱一声：“走！”她手下的鬼面兵将战死的鬼面兵全部带着飞奔出城。直到跑到了城门口，红面鬼王调转了马头，对这张大人尖声叫道：“张大人，请好自为之吧，那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身外物而已，希望大人能将它交于在下。三日后，三日后在下必然亲再次到访。”她说完后，用力一夹马腹，黑色的战马如同一缕黑烟一样快速退出了河内郡城。

直到又一口气跑出三里地，红面鬼王才停下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来，整个人也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她暗中一声叹息，从坠马处艰难地爬了起来，盘膝而坐，一道道紫黑色的真气迅速将她包裹在其中，鬼面兵们静静地围成一圈，将她守护在圈内。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到底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伤，虽然伤不至死，但至少三个月内再也无法使用内力和拳脚。所以她急于从郡城内脱身，他知道郡城中的守军虽然与自己的鬼面兵相比，显得很弱小，但是他们胜在数量多，而且他们是在守护家园，当他们全部都拼命的时候，自己这鬼面兵恐怕也难以抵挡，如果刘风雅不反水，自己尚还能与之一战。

赵小四和王大头向城门外望了望，向张大人吼了一声：“大......大......大人，他......们走了。”张大人对着他们轻轻一点头，这两人对视一眼，就将城门缓缓关上，只听“砰”的一声，城门终于合拢了。赵小四和王大头又对视了一眼：“雪下得更大了呢！”

张大人望见鬼面兵出城后，冷冷地望着刘大人，突然冷声喝道：“大胆刘风雅！勾结外贼，意欲对我河内郡行不轨之事，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说完挥了挥手，身边的兵士快速向刘大人围了上去。刘大人却也不慌张，也是冷哼一声，轻轻一挥手，他手下的兵士也向上前走了几步，与张大人的兵士对峙起来。

“刘大人啊，鬼面兵都已经离开了，大人是不是也该向本官解释解释今夜这事儿呢？”张大人遥遥望着一脸鲜血的刘大人，眼中闪着冰冷的光芒。刘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一瞬间又镇定下来，望着张大人淡淡一笑：“他们欲执我于死地，下官不过是请君入瓮，在来给他们一个关门打狗而已。”“刘大人——”张大人拉长了嗓子，又缓缓道：“大人啊，您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啊？那日大人在府衙的内庭的话，难道不记得了吗？”

刘风雅心下一阵大惊，这张德厚是如何知道自己与鬼面兵勾结这事的呢？，莫非是自己手下出卖了自己。刘大人转头斜眼望了望自己的堂弟刘雅颂，这刘雅颂一看刘大人望向自己，慌忙摇着手结结巴巴地道：“别看我，不......不是我......”刘大人对着刘雅颂将军冷冷一笑，可怜的刘将军吓得肝胆俱裂，这笑容他太熟悉了。

三个月前，他因公事前往刘大人家，在大门口正好看见刘大人脸上挂着这样的笑容，望着刘大人家的那个管家，结果那管家就没有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后来有人悄悄告诉他，这个年轻的管家涉嫌勾引了府上一个漂亮的丫鬟，这事儿被刘大人知晓了，所以管家在悄无声息的送了命。事后刘大人告诉自己的夫人这管家回乡探亲时不慎失足掉江里被水淹死了，他夫人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现在再次看到刘大人这不善的眼神，心中自然是惊惧的，只听他嗫嗫地说道：“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大人啊，这事儿可能是郡城守门的赵小四儿做的吧，鬼面兵围城时，赵小四儿是最先知道的，所以这通风报信的事，必然也是赵小四儿做的。”他说完还虚心地向着赵小四的方向望了望，看见赵小四和王大头正悄悄说着什么呢？赵小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祸从天降了，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赵小四，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不是你向张大人胡言乱语，诬陷于本官？”

赵小四听到这一声冷吓得地浑身一哆嗦，就这时候，张大人却冷冷截断了刘大人的话：“刘风雅，你就为难他们了，实话本官给你说了吧，你那日在府衙内庭与鬼面兵的密谋是本官亲耳所闻，与他人无干系。事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还有何话可说？”在场的张刘手下人马都是一惊，素闻这张刘二位大人平日不睦，如今竟然到了要生死相斗的时刻了。张大人素来有贤名，把全郡治理的紧紧有条，但这刘大人在这河内郡根深蒂固，更可怕的是刘大人背后的势力。出于责任和信义，自己自然应支持张大人，而张大人即使斗赢了刘大人，但刘大人身后的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己也必然没有好日子过，自己该站在哪位大人身边？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有人竟然悄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