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一副美貌 承诺

过了很久，温琼珠想起温崇光的时候依然气愤、不甘，而他的笑也成了她往后人生的了心魔。

因为温崇光这个人的出现，她发自真心的觉得，“人之初，性本恶。”而他的那番话确实冲击到了她，在她成熟了，了解了原委之后却搞不清他是为了骗她还是骗他自己。

当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一群公猴子要打出猴王来，这个猴王拥有所有母猴子交配的权利，等猴王老了，年轻的猴子要篡位，把老猴王打倒。弗洛伊德说，这就是俄狄浦斯情节的由来。大概就是编一个故事把自己的观点藏进去骗别人接受吧。

四年里，温崇光没有再来过南市。温清匀这次再来的时候，温琼珠依然没有找到温崇光的身影。

温清匀问她最近的学习情况、下课后都做什么、放暑假有没有去哪里玩。

温琼珠乖乖的回答父亲的问题，不时还对他嘘寒问暖一番。她想，这应该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人之为恶，通常是因为他自己也饱受痛苦。舅妈看着温清匀轻蔑的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共情，都能做到宽恕和包容，一个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却不能。

温清匀在温琼珠的生活里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默认了这次也是短暂的停留。

直到客厅传来争吵声伴随的舅妈的哭声之前，温琼珠以为一切都会一如往常，他不打一声招呼来，急匆匆的走。然后家里出现的短暂的不和谐，很快就消散后恢复平静。

许月明说：“都十五年了你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你现在跟我讲要领她回去，你也好意思。”

“大哥，孩子今年我必须要带回去了。”

“这是我妹妹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孩子，我答应过爸妈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你别想说带走就带走。”

黄浆握住许月明的手，“家里两位老人死的时候，阿珠还那么小。奶声奶气的一个团子养到现在这么大。于理，你是阿珠的亲生父亲，你要她的抚养权我们无可奈何。于情呢？我和她舅舅当命根子一样养这么大，你这个亲生父亲都做了什么？你这个时候来争？扪心自问，你究竟有几时能想起她？”

温琼珠站在卧室门口，透过门缝看外面就像看另一个世界。

舅妈说：“早在她偷偷叫我妈妈的时候，我就把她当我的女儿了。”

温琼珠鼻头发酸，控制不住滴答落下的眼泪。

温清匀声色不改，他的情绪似乎永远这么平淡，“她户口在北市，高考总归是要回去的。就让她跟我走吧，为了她今后的发展。我相信她母亲也是赞成的。”

黄浆只希望玉问平平淡淡的生活，一家人呆在一起幸福快乐就好了。

“她本来就应该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爸妈当年非要抱回老家，实在的拗不过，如今她也大了......”

许月明打断温清匀，“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爸妈，他们为什么带阿珠回老家你心里没点数吗？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

温清匀沉默了一会儿，“让她跟我走吧，至少能让她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你们爱护她，所以即便是碌碌无为，也只要她平安健康。可你们这样拴着她，可曾想过，多年后她会不会有所不甘，会不会不想一辈子都只用一种方式生活？”

舅舅苦笑，“轰轰烈烈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妹妹生前多么出类拔萃，结果呢？尸骨未寒的时候，外面的女人就盘算着登堂入室。

“我是他爸爸，你们应该相信我。再说了，不曾见过惊涛拍岸，你如何能让她理解山涧潺潺？”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归于平静。

温琼珠打开房门的时候，客厅已经没有了她父亲的身影，兴许是走了。

后来舅舅舅妈来到她房间，看出舅舅在下决心一般凝重的样子。迟钝如她潜意识也大概意识到一些什么。

舅妈上前一把搂温琼珠在怀里止不住的哭。一阵沉默后，舅舅开口，“阿珠，你愿意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吗？”

真到了这一刻，温琼珠反而冷静的出奇。“舅舅你们不想要我了吗？”

舅舅无言，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不会再调皮了舅舅，我以后会很听舅妈的话，再也不偷吃方便面和辣条，不跟跟哥哥发脾气，求求你们了。”

舅妈抱温琼珠更紧了，她甚至能感受到舅妈身体在颤抖。

“傻瓜，这是最好的选择。”或许阿珠不属于这里，他终是担心自己的私心会阻碍她的未来。

“我才不管什么选择不选择，我只要一辈子和你们还有哥哥在一起。”

“阿珠，你开学就是高中了。跟着你爸爸走，你能上北市最好的高中。你的户口也在北市，你在北市参加高考会比天羽在南市容易很多，没准儿你们还能上同一所大学。”

“如果我没有考好大学，你们会不爱我吗？”

“不管阿珠是什么样，舅舅舅妈都永远爱你。”

“那我就留在南市，等快高考了我再去北市。”

舅舅艰难的笑，换了种方式说服，“可是亭一是要考q大的，他终归是要去北市的，以后我们全家都会去。阿珠你先去，然后等着哥哥，好不好？”

“只能这样了吗？”

舅舅点头。

在确定温琼珠要离开以后，黄浆打电话把许亭一从他外公家叫回来。她在这几天一直都魂不守舍，许月明提醒她了好多次身体不舒服的就休息，可她闲不住，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平静的下来。

“对了，你跟妈打电话问问呢，亭一怎么还没回来，手机也关机。”

“大小伙子怕什么，还能丢了不成。兴许是手机没电了。”

许亭一还没回家之前，温琼珠幻想着他得知自己就要离开，他将见不到她以后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实际上，许亭一很平淡。只是说：“知道了，我妈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了。”

温琼珠有些委屈和失望。

“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你自己。”

她瞪着许亭一，怀疑他是怕她看穿他的冷漠，才这样解释。

这和她的预料的，他们痛哭流涕、相拥告别着承诺：“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格外的平淡、格外的平凡。

温琼珠不厌其烦的问许亭一，“你会想我吗？”

“不会。”最后许亭一补充说，“再一年，我会去北市读大学，就一年而已。”

温琼珠心满意足，这样算是承诺吧。她喜欢承诺，承诺代表有所期盼。

许亭一看着这么容易哄的温琼珠不免担忧，“你读小学四年级时候，特别的忧郁，当时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只是表面阳光，内心忧郁敏感，万一还自卑，难过也不让我们知道，一不小心憋坏了怎么办？”他轻松的语气调侃着。

“切......”

“傻瓜。”

“所以，舅妈从小就教我学会宽容，学会仁慈。”

“学不会也没关心。你不需要做一个人见人爱，完美的人。别人怎么看待你都和你没关系。你可以任性一点，我会保护你的。”

“许亭一。”

“恩？”

“有你真好。”

“你是不是傻？”

“......”

去北市的路上，温清匀总是沉默。温琼珠想着或许他应该说一些什么，例如，和她讲一讲他现在那个家，至少是欢迎她的，是想要她融入的。只是很可惜，他的话太少了。除了问她渴了没、饿了没以外再无其他。

温琼珠决定先发制人，“你的妻子她知道我今天到吗？还有温崇光，他应该和我念同一个年级吧？”

温琼珠发现现在提到温崇光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咬牙切齿了。

温清匀微笑，“知道的，你弟弟也他很想念你，他还说以后你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

会吗？温琼珠脑中浮现温崇光冷笑的的跟她说，“爸爸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他一点都不喜欢你。”“坏种”“烦人精”“你讨人厌的妈妈”

这样的温崇光会欢迎她？想念她？不过是大人惯用的客套话，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如果我和温崇光有矛盾，你会帮谁？”

温清匀转过头来看着温琼珠的眼睛，认真的说：“崇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当然了，琼珠也是。任何时候，爸爸都会一碗水端平。”

温琼珠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哥让着我。”

她的世界很小，十五年里她只有哥哥一个朋友，邻居家小胖充其量算半个。可是，现在连许亭一和小胖都没有了。

“你会因为我是姐姐就让我让着他吗？我哥哥说了，一味的谦让会人丧失争夺的本能。”

温清匀被这一番话逗笑，“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为什么凡事都让着你。”

温琼珠盯着温清匀像是看她笑话般不以为然的神情，心里有些恼火，“你觉得呢？我不懂事还是看我可怜？”

温琼珠突如其来的攻击性让温清匀明显愣了神。

她刚说完也开始懊悔，舅舅明明跟她说过，无论如何父亲永远是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虽然温琼珠知道他并不那么喜欢她，但是她必须做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

“你很像你妈妈。”

温琼珠沉默了几秒钟，抬头，“是吗，哪里像？”

温清匀说：“都那么一针见血。”

就像伪装的很好的小老虎，终究也不是温顺的猫。他的女儿会在面上表现出配合，然后平静且巧妙的避开矛盾，甚至会用提问的方式转移话题。

“我只见过我妈妈的照片，家里并不经常提起她，外公外婆会哭，舅舅也会哭，他们都不提她。你可以跟我讲讲关于她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