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年少 轻狂安闲 大唐残忆

“哈哈，”浅黛掩唇轻笑，竟引得花瓣翩旋，飞舞到地平线外，渐渐消失不见，了无踪迹，“我吗？怕是不能称之为物种呢。”

只见她拎起裙摆，纤腰在殷色交错的丝绸下摇曳，暗金的牡丹和百鸟的纹路在裙尾炸开，一把软剑如灵蛇般横空脱袖，惊鸿一瞥，满天落花都为之折腰，仿佛凝结静止一般。

“这一舞，算是诠释了。”

语毕，浅黛眼中慵懒缓缓消没，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飒爽而不失娇媚的姿态，如风一般融入整个身体。

一丝清脆的不知名的乐器从远处传来，怎么说，许是银瓶乍破水浆迸吧，听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方向，四面八方？乐声逐渐变得强烈而悲悯，依旧是那么清脆，却有着挣破时空的力量，可是铁骑突出刀枪鸣？

紧接着，姬睿的手腕震了几震。她低头瞥了一眼，指尖轻触交错，把手表表带摘下，换到另一只手上。

浅黛明明未着胡服，却灵巧的携披帛立剑而起，一个翻身，剑花武动，池中水如蛟龙般飞入九天，这步调，若是没错的话，应是公孙大娘的《剑气浑脱舞》的个别节选，虽没有福气一睹公孙大娘的舞姿，却好似重现了当年的盛况，真正的民族自信，无需模仿讨好任何主流非主流的审美，御风而立，本就是世界的中心。

“哐当”一声，软剑飞起，划破了空间，四周景物突变，不知源头在哪的流水潺潺鸣鸣，雕刻极为考究的木制小桥横跨于上，蜿蜒的回廊，数计台阶的外门，以及数个错落有致的庭院拔地而起。

最奇妙的是浅黛舞蹈的地方竟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最中央，虽只在一个地方，但所有建筑像是被卫星拍下般，有着鸟瞰图的效果，能想象的出来吗？被所有建筑穿过身体的奇妙感，像是融入的时空，化作一粒微尘，随时都能御风而起，飘飘独立。

随之而来，姬睿的手表开始疯狂的振动。

在看浅黛，舞姿已经变换，软剑已经不知何时融入了湖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眼望去，若隐若现。

现在是属于字舞，有着《圣寿舞》的几步明显的特点，忽而，只见浅黛回眸一笑，身体停驻，蹁跹回首如鸟儿收翼时一样舒展开弯曲到身后，悠然的比划了一个动作。

姬睿轻笑，所有的不愉悦似乎都一扫而空，两人的笑竟是各有风情，铺面而来的风华竟是连满天飞花都失了颜色。

姬睿飞跃一步，接到了浅黛抛过来悠悠落下的披帛，“今岁已及笄，姬姓睿名。”双手举起素色披帛，几步并一步的脚尖划过地面，轻吻湖水，身姿秀雅，自含风韵。“这脱缦自是极美的，但在今日，只要女子有了弃衣而舞的姿态，便是有了情色的意味，失了端庄与气度。”

“一舞动天下，”浅黛挥手，场景变幻，芙蓉园间，茶桌上几只酒盏随意摆成北斗的阵势，“可不是悦的天下男人，”“咔哒”一声，房梁上的机关鸢几乎未动，“要酒吗？”

只见一壶酒壶突然飞到半空，猛然间，酒壶外壳那透亮的白色瓷片被不知名的力量破碎化为粉末，如光般消散，融进半空，壶里清澈的酒水均匀的注入七个位置的各个杯子里，浅黛一抬手，在玉衡位置的杯子稳稳的落到姬睿面前。

“只可惜，茶太过清淡，我还是偏爱这一壶酒，本就不是那颓然之人，人生吗？就要走了轰轰烈烈、浓妆肆意一回。”浅黛笑着按住了姬睿向前推拒的手，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发髻间一朵卧龙墨池牡丹正傲然绽放，愈发显得她贵气娇雅，北国有佳人，凌风而立，意气风发，而不孤芳自赏。

“那，这酒的用意？”姬睿腕上的手表发出“啪”一声，部分零件已被彻底毁坏，手表的指南针飞出整个船舫，直直飞入湖底，“哗啦”一声泵发水花，从而了无踪迹。

“是说你。”浅黛挥袖，一个秋千挂到离船舫不远的古树上，绳子吊着的木板离水极近就，人只要站在上面，一抬脚就能踩到水面，“嗖”一下出现在姬睿的面前，“去试试？”

“可以。”姬睿借着浅黛扶在肩膀的力道，还算稳的住身体，板鞋的鞋底与木板划出极为动听的声音。

“玉衡吗？我可没有那么纯粹的清高，”暴烈吗？唔，倒是有点，傲气么？倒觉得不至于算是一意孤行，玉衡本身的特点便是杀与囚，杀，应该是没有吧，囚，算是骨子里的自己和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罢了。

姬睿上到秋千上，正不知下一会如何动作呢，秋千便自发的自己动了起来，恍恍当当，慢慢悠悠，湖水上的风穿过千年的时光，铃铃铃，水面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仿佛能听到几个唐朝金钗之年的少女和未及弱冠的少年的谈笑嬉戏声音，纯粹而自然，如晨露般清新，不染一丝凡尘，好像连人的灵魂都被冲刷过了，褪去铅华，拭去尘灰。

“你听到了吗？”浅黛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

“什么？”姬睿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童音，一抬眼，自己的高度应该在七八岁幼童的视觉高度上，“浅黛？你在吗？”

姬睿左右张望，发现了自己手里握住的绳子消失了，低头整理衣襟，竟然已然不是交领中衣，浅豆绿的齐腰襦裙随风飘摇，夕阳红的披帛缠绕，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不远处挥笔作画。

“快来呀，愣着什么？”一个娇小可爱的紫衣女孩朝姬睿喊到。

“咦，”一名娃娃脸白衣男孩放下手中的笔，“你是新来京城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京城吗？人人着丝，路不拾遗，大唐都城，长安？

忽然，“哗啦”一声，一泵水花溅上衣摆，姬睿突然觉得阳光有些明亮张扬的刺眼，抬手，任凭阳光的射线穿过指缝，再一次抬眼，自己的衣服又变成了交领中衣，自己还在那个秋千上，双手里攥着绳子。

贵妃椅上，浅黛不知何时手执一束新鲜的荷花，竟是在早春时节，花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生长，正如拿它的主人一样，慵懒的在春日里舒展腰肢，风华绝代。

“这是，幻境吗？”姬睿有些分不清了。

“不是，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浅黛挥袖掩口，将酒水依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显得尤为意犹未尽，“我没有打扰你，是你仅凭这里气息中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共鸣。”

“共鸣吗？”总角之年，共嬉戏，便是她内心深处最向往的时光吗？

“好了，”浅黛一挥手，一道苏式的小院门出现在姬睿身侧，“很高兴今天与你相识，不过，你应该回去了吧。”

你们的世界的规矩我是看着从无到有的，上午十一时一刻，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到底过了多久呢？

漫漫时光，被迫把自己锁到这个小小的古城，时间的流逝已经对她来说，没有了意义，只有用气息来感知外界不断流动的新信息，不断看着这片土地的变换，有多久没有结识人类了，不记得了啊，不过，自打建国以来，人类已经失去了让人交往的欲望了，不过，今日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让人愉悦的小姑娘了呢。

“那姬睿便告辞了。”姬睿庄严的屈身作揖。深深看了一眼浅黛，转身迈入了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掩住一片繁华，一个时代的昌盛就像是一场过去的梦境，醒了，久了，便一笔勾销，无人问津。

姬睿站到那棵古柳旁，不远处，几个老人在下着象棋，不知怎么，哪步走的恰到好处，得到一片叫好声。

一个孩童匆匆往姬睿的方向跑来，脚步有些跌跌撞撞，“姐姐，仙女。”

姬睿正要搀扶，身后一个长裙的少妇匆匆赶来，“不好意思啊，”她连忙抱住小孩，“是汉服哦，咱们天朝自己的衣服呢。”

“那子瑜长大也要穿，子瑜长大也要做仙女！”

“小傻瓜，你是男孩子，你要穿男孩子穿的汉服。”

姬睿微笑着看着他们远去，阳光穿过古柳的缝隙，柳叶微恙，发出一声声欢快的喟叹。

有一个传说，在这个较为落后封闭的小城里流传，晚清时期，这里是一位闲散王爷的封地，那位王爷的府邸于此，王爷性情仁厚，对新鲜事物接受很快，极其爱民，因多次上书变革的政策，触怒了顽固派的根基，被在京城发配边疆的路上，途径西安，已经奄奄一息，有幸遇见一位女子，是前朝的装扮，不，何止是前朝？唐的风度，无论到了何时，都让人一眼臣服，数个朝代之前的盛唐啊，那时的人民，是有多么的幸运？多么的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