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已经看出了异样。
除却这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其余僧人全都脸红脖子粗的。
表情憋屈中还带着愤恨,不像是在演戏。
这说明只有这个名为法源的老和尚知道法海真正的下落。
但他煽动僧侣大闹许府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我在江南一带的名望吗?
又或者……
许仙重新打量着眼前的法源。
手中禅杖,身上袈裟,腕上念珠,皆佛光内敛,不是凡品。
带着上百号人,来世俗找一个凡人的麻烦,需要带上这种不寻常的法宝吗?
围观的普通人已经议论纷纷,而且都在腹诽金山寺和尚的霸道。
但即便如此,法源依旧面色如常。
这很不正常啊!
“许施主,整个钱塘都知道你与我师兄发生过口角,而我师兄也确实四五日不见踪迹了,可否就由老衲进你的宅子,搜上一搜。一来成全了老衲寻兄心切,二来,也能保全许施主的清誉。”
许仙摇摇头:“不行!”
“那就是许施主心中有鬼,否则为何不敢让贫僧入内一搜?”
许仙不屑一笑:“你的住持师兄失踪了,却要进我府上搜寻,你告诉我,凭-什-么!”
“贫僧都说了,我师兄向来与人和善,只与许施主有过口角……”
许仙面色肃穆不怒自威:“你师兄失踪了,就来我这里搜人,要是我家阿猫阿狗的也走丢了,那岂不是可以将你们金山寺掘地三尺?”
“放肆!”
法源一声暴喝,须发皆舞,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你看看,你带着百十号人想要搜我许府,皆手持武器,而我说搜你们金山寺,还只是随口一说,你就怒了,那你告诉我,凭什么让你搜我的许府。”
“况且比起我府上,你还不如去胭脂坊找找。”
许仙这句话说完,寻常百姓中传出了阵阵笑声。
胭脂坊是钱塘县有名的花街柳巷,除了“武林梦”“翠珍阁”“望春楼”等老字号高档会所之外,还有不少暗娼私妓。
一个佛门高僧去那种地方,可真就有些好玩了。
法源强忍着怒火:“许施主不要污我师兄清白,他怎么可能去那种污秽之地。”
许仙摆摆手,“怎么就不可能了?我有理有据,你也提到过,我与你家师兄发生过口角,还是在早晨天刚亮。那你可知道,我们发生口角的地方就是在你口中的污秽之地。”
许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现在我算明白了,明明大清早的,原来法海禅师,就是在那里睡醒的呀。”
“嗯,突然有兴趣吟诗一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堂堂法海禅师,还真是个懂得修身养性的高僧呀。”
“哈哈哈……”
人群中哄笑声不断传出。
一众金山寺僧侣更是面红耳赤,恨得不冲上去堵住许仙的嘴。
这世间为何会有这种牙尖嘴利的人存在?
“够了!”
“轰。”
法源手中的禅杖狠狠的杵在地面上。
一时间青石碎裂,寻常百姓的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你金山寺的和尚还想要强闯民宅不成?信不信我让官府封了你那脏污纳垢的寺庙。”
许仙毫不退缩:“我再说一遍,我府上没有法海这种‘高僧’。”
寻常百姓依旧窃窃私语。
法源知道,今天这事情如果不能给寻常百姓一个交代,金山寺的声誉可就真的毁了。
他上前一步:“曾经我法海师兄说过,令夫人乃是千年蛇妖,整个钱塘县有能力让我师兄神不知鬼不觉失踪的,恐怕只有令夫人了。”
“哈哈哈。”许仙笑道:“难不成你也想说,我家娘子是妖?”
法院咬紧牙关:“没错。”
“倘若我家娘子不是妖怪呢?”许仙步步紧逼。
心生疑窦的法源却没有退让的余地。
就算明知道其中有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如果你家娘子不是妖怪,那我愿意俯首跪地,向令夫人道歉。”
果然是针对小白来的呀。
还好我早有准备。
许仙故意沉思了一下:“那好吧,虽然娘子不愿抛头露面,但为了还我家娘子一个清白,还是让她出来一趟吧。”
法源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可为何我心中会如此慌乱?
很快,早就准备好的白素贞踏出了府门。
“这就是许大善人的娘子吗?好美!”
“这是仙女下凡吧?怎么可能是妖。”
“和尚的心里,但凡漂亮女人,哪个不是狐妖转世?”
“……”
白素贞的美一时间惊呆了所有寻常百姓。
那温婉动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妖怪啊!
“官人,你喊我出来所为何事?”
一双眸子宛若泉眼,楚楚动人。
“这位大师说娘子是妖,为了不让他纠缠不清,就只好委屈娘子了。”
许仙抬头看向法源:“怎么样?你还坚持诽谤我家娘子是个妖怪吗?”
法源心中已经打起鼓来。
这女子本身无暇无垢,乃是上等的修行体质,并无半点妖气。
而且夫妻同床,白素贞身上也沾染了许仙的气息,这点做不得假。
但眼下的形式,不允许法源退缩。
只能拼了!
法源目眦欲裂,腕上的念珠佛光大涨。
“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念珠随风而涨盘踞在许仙和白素贞头顶。
无量佛光照耀,耳边更有禅音低吟。
沐浴佛光,白素贞面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丝毫不适。
法源全力催动念珠,身上的袈裟,手中的禅杖,皆佛光闪耀。
一刻钟过去了,白素贞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这不可能!你明明是个妖怪。”
法源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点高僧的架势。
许仙瞬间把白素贞护在背后,大声暴喝:“法源,你闹够了没有!”
那声音宛如钟磬,敲响在了法源心底。
后者瞬间清明起来:“阿弥陀佛。”
口诵佛号,收回了佛珠,法源转身欲走。
“大师,你该不会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当回事儿吧?出家人可不打妄语,又或者说,你们佛门都是这种信口雌黄之辈。”
法源面无表情的转身:“许施主,真要赶尽杀绝?”
“不是你们手持凶器,来我府上寻衅的吗?怎么倒成了我赶尽杀绝了?”
“掌座,大不了我们和他拼了!”
“对,我们人多,砸了他的许府。”
一时间年轻气盛的小和尚们,纷纷握紧了棍棒。
许仙自然不介意他们真的动手。
真要是砸了许府,到时候他自然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让佛门在江南没有立足之地。
然而许仙明白这一点,法源自然也知道。
他面色铁青,闭上眼睛朝着白素贞和许仙重重的跪了下去。
数息过后,法源起身,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几十岁,步履之间摇摇欲坠:“我们走!”
“掌座你没事儿吧?”
见状,其余僧人也没了闹事的心思,搀扶着法源转身离开。
看着如同败犬一般离开的金山寺僧人,许仙微微摇头。
可惜了,他们怎么就没有动手呢?
这法源,是个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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