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从武侠到仙侠 第二章 切水果的少女

残春之际，风中仍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天色将暗，城外的人们纷纷回归，在城门口蜿蜒地排了长长两队。

一边挑着担子、推着小车、背着柴火的，社会底层的贫苦人，边等待边抹抹额头的汗水。一边成队的骡马、满载的货车、装备精良的武士护卫着珠帘遮蔽的车厢，在骑手的驾驭下缓慢向前行进。

城门口人声交汇，吵吵嚷嚷中夹杂着守门吏卒偶尔一两声高声喝骂。

一个骑着红马的少女加入了队伍的末尾，她在马上稍微探头看了看队伍的前端，便浑不在意地等待了起来。

这红马俊逸高大，柔顺的鬃毛被夕阳一洒如染血般，只往那一站顿时便衬得之前那些马匹如同草芥。

少女本人也是一袭火红色长裙，腰间剑器青金镶玉，华丽非凡，虽然一顶轻纱斗笠遮住了她面容，但哪怕只隐约露出一小截如玉般的下巴，显然这也是个极美的人儿。

只是少女哪会理会那些悄悄打量的目光，她悠然地看着夕阳下二十米高的城墙，经年雨打日晒后如同墨染的色彩，墙下几行柳树已经抽芽，点点淡绿点缀在幕布上般。

“听说千年以前每座大城除了城墙外还要修建护城河，因为要防止敌国的攻伐。直到开派祖师联合其他八宗分割天下，明确尘世诸国从属，禁止各国攻伐，勒令解散军队，从此取缔了战争。又令国君不出都城，国君不得修仙，神念有成即刻退位等，至此许多旧事物都成了历史，仙凡两道分明，尘世安居乐业。

遥想我峨眉派开派两位祖师何等的惊才绝艳。我周家也是祖师门下八大弟子的传承，宗内八大家族旁人看来固然高贵显赫，但谁曾想身为其中一份子居然求逍遥不得？”

少女心绪神游，又想到：“眼下已经到云翼郡了，再过几天出关就到桑国，过了桑国就是瀚国，这么算还要走一个多月才出宗门的势力范围……。

唉，关山难越，只恨不是修仙之躯，娘也是的，说什么为了我好，我一点都不好……

现在也不知道许家的色鬼老头子怎么想，要是勒令诸国拦截多半已经通知到州郡了……”

少女浑不提自己如鸟兽出了樊笼，一路肆意奔驰、游山玩水，玩得很刺激，也很痛快。直到前几天发现关防严了许多，不知是否与自己有关系。

“总之事已至此，进城要是发现不对就立即出城”，少女打定主意，亲昵地理了理红马颈边的鬃毛，一边扫了眼黄昏下的城墙，“区区一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城门下，一个门卒头领模样的人神态懈怠，其他人他都不理，交给属下去查看，只有接过商队递过的关防文件才多看几眼，便挥手示意通过。

轮到少女，却见她把一柄紫色梅花如意勾在指尖晃了晃，门卒头领顿时目光一凝，腰即刻矮了几分，偷偷打量了眼轻纱遮掩下的面容，也不敢多看，话里满是讨好：“竟是仙宗法令，不知仙子从何处来，可有效劳之处？”

“哼！”

少女头一昂，意味分明。

“咳，仙子请进…”，区区一个门卒，哪敢计较什么，他很是卑微地笑着让开了。

只是待少女消失在视线后，门卒头领却不检查了，吩咐手下几句，自己一溜往郡守府跑去。

“抓飞贼！”

“莫要让飞贼跑了！”

“飞贼往那边去了”

“在下斗宫教首司马先，小贼速速束手就擒！”

“啊……”

“在下学宫教首杨开泰，小贼…”

“啊……”

“朝天观魏……”

“啊……”

“梅花观……”“东山观……”“许山观……”

“啊……”“啊……”“啊……”

月色下，一道火红的身影杀上城墙，纵身一跃，身体轻巧如凌空虚步一般，在空中踩踏、转折、飞跃，视高耸的城墙于无物，迅速消失在夜空中。

“臭贼！你们才是！”少女一边在夜色中奔逃，一边恨得牙痒：“许家那些混蛋，竟然发公文诬陷我……，可恨，我的小红……”

郡城之内，追兵聚在一个人面前，面面相觑、面如土色，这哪里是在抓贼，这是在见阎王啊！

一个捕快大着胆子问：“府君大人，斗宫、学宫教首，以及许多观主都被飞贼一刀两断了，飞贼穷凶极恶，杀人断兵刃如同砍瓜切菜，恐怕那她盗的是仙剑无疑？”

“本君已知了，你们岑大人呢？”

“呃，岑总捕也已经殉职了……”

“啊，没想到，本君属实心痛！事已至此，今天各位武首也算是因公殉职，为仙宗尽力了……”

“那府君你看？”那捕快小心翼翼问道。

“可恶！自然是穷追不舍、严惩不怠！本君令你，即刻起接任捕头职务，即刻出城追击飞贼！一定要将顽凶抓获归案！”

“大人！”那捕快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抱着府君腿摇晃，“属下…属下……以前膝盖受的伤突发……”

“咳，赵捕头，你尽力而为吧！再不济也总要探清飞贼逃窜方向！否则来日过不了仙宗查问，本君就要治你怠慢之罪！”

“是，大人……”

于是在夜色下，在萧瑟的风中，一群瑟瑟发抖的人马也连夜追索出城。

深山幽谷，罕有人至之地，少女鼓起内力足足奔行了两个时辰，停下来时已是疲乏不堪。

少女心想，自己天赋不够凝聚神念，但平时里爹娘私下给她进补了她不少天材地宝，这趟也亏得如此。

深山密林是极好的掩护，如果有元神境界的监察使，驾驭法宝在空中神念扫描这方圆几百里，也是极其损耗修为的事。至于修为更高的也不会听许家使唤，来跟一个区区凡人后辈为难。

扶着小树喘息片刻，少女顿时安下心来。

借着月色发现了一个石洞，权当今晚休息之所。

少女从附近拔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倒头就睡。不过没一会她又爬起来了，铺着的干草看起来柔软不，但睡上去很扎她娇嫩的肌肤。

这还不如入神打坐呢，少女这么想着，心里对祸害她到如此地步的许家更加诅咒了。

万籁俱寂间，突然听到有一声轻哼声，少女顿时瞬间头皮发麻，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元神高手竟恐怖如斯？

少女黑夜奔行两个时辰，竟然毫无声息地追了上来？

这座郡城有元神高手吗？

之前为什么不出来？

什么时候到的？

………

在令人难以忍耐的寂静中，少女又从身后听到了呼吸声，开始觉得有点不对，能无声无息绕到自己身后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听到呼吸？

是有意是故意？

尽管知道若来人高一个境界自己插翅也难飞，少女还是猛地身躯一扭，跳开拔剑一气呵成：

“何方妖孽！”

借着幽幽剑光映照，她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身影。

若与猛兽为敌，万不可将背面暴露给它，转身逃跑必死无疑，唯有正面对峙，方可以死中求活。

若与高一境界的修士为敌，逃跑是无用的，无论如何必死无疑，唯有正面对峙，方可以在死前体现尊严和意志。

……

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好一会。

少女收了剑，小心走过去，用剑鞘轻轻戳了戳地上的人，然后把他翻了过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全身除了裆部一条平角短裤外再无片缕，身体有些肌肉，大致上还算得上健壮。

长得倒是有些英俊，眉眼分明，鼻翼挺拔，熟睡的模样还有些可爱，少女微微红着脸，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

唯一醒目的是男子胸前挂着一条项链，造型有些奇特，但峨眉派人均炼器大师，每个剑修都亲手锻造自己的第一柄飞剑，用一生蕴养，少女这方面见多识广，倒不会惊讶。

项链的吊坠看起来是一柄银色的小剑，银剑由不知名金属制成，剑柄是一个袅娜起舞的少女像，少女双手高举又交缠，顺着完美的身体曲线，修长的腿又交缠在一起，裙角间舞动栩栩如生。银剑剑刃狭长，上刻着玄奥华丽的花纹，一直刺入到一颗水蓝色的晶珠中。

晶珠在黑暗中发着流转的幽光，少女凝神一看，在她美丽的瞳孔倒映里，晶珠内部仿佛浓缩着一个宇宙，有璀璨的星辰星光，瑰丽的星云旋转，淡淡的星河流淌，点点星沙放出令人沉迷的光芒。

好奇心驱使下，少女用手轻拈起来，正要端详，在触碰瞬间，一股强力的电流击中了她，沿着她纤细的手指长驱直入。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重重倒在男性身上。

黑暗中，那颗蕴含了无数星辰星光的晶珠，仿佛激活了般，旋转、扩大，扩散，在急剧的膨胀后，炸开了……

“澎”，仿佛一个水球炸开，淡淡的“水雾”弥漫了整个山洞。

下一刻，所有的“水雾”纷纷涌向少女，幽蓝色如星如沙如水般无孔不入，包裹着她朝她嘴巴鼻孔耳朵猛钻，瞬间让她产生了窒息感……

“唔……，咕……”

少女在昏迷中被骤然侵入的异物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柔弱无力的身体挣扎、颤抖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阵呜咽后缓过来，漫天的“水雾”消失不见。如果她还醒着，她会感觉心口凉凉的，似乎有一颗沁凉的珠子凝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