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真淑夫人 第二章

四月樱花盛放，如痴如醉，和风煦煦，雀鸟喈喈，春光四射，岁月静好。

内院中，牡丹花开，绚丽娇艳。“郡主以后便是真淑夫人了，一时间，极是不惯”荟云采之月季，顷筐而盛。

崔嬷嬷道“从今以后，称呼不可错，礼数要周全，切不可给夫人带来祸事。荟云这跳脱劲儿也该收收了，可不是康平王府，定要举止得当，可知”？

荟云福了一礼“是，嬷嬷教诲荟云谨记”。执了藤制提篮，踩摘嫩蕊月季，接上纯露煮茶最是清香芳醇。

崔嬷嬷从荟云手中接过提篮，粉嫩花瓣在手指的掌隙中流连轻舞，装砌着暗香“方才老奴观之灵姨娘与刘姨娘似有嫌隙不浅，郡主初次见礼也能不忌场合掐上一掐，看老夫人神情已司空见惯之色”。

“嬷嬷也看出了，那些恩怨都摆在脸上了，内院的女人总有使不完的绊子，道不尽的阴谋，王府里的侍妾们可不一样嘴脸”。真淑不屑道，小门小户出生，连温府脸面也不知遮掩一二，当真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在王府，母妃此时定拿出主母做派一番收拾，母亲到是个仁慈性儿”。

祁帝十三年晚春，泽梦县大涝，毁民厝无数，数以千计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堤坝决堤，祁帝震怒，下旨彻查，朝廷人心惶惶，皆怕牵连。

天渐暗，夜未央“司徒大人回府”执事高亢通报。

淑德阁中，丫鬟摆膳繁忙。翡翠珍珠丸子，团团圆圆。酒糟白鹅，和和美美。杏仁莲子羹，同甘共苦。花生芝麻汤圆，子嗣昌盛。主菜十三味，副菜十四碟。

“夫君请洁面浣肤，妾用了丁香、桂皮、白芷、茯苓等物调制，极润皮肤，夫君试试”真淑绞巾递上。

“夫人所制，皆合我心。有美一人，思之念之”。温玄机轻抚柔夷，执手坐下，将汤圆盛与真淑，白玉蝶相盛，温润香溢。

“夫君之心，妾知，妾心同心。夫君劳累，这酒糟鹅最是滋补，熬制颇久，夫君尝尝可好？这文火慢炖人参老鸭汤，滋补精气，夫君也食之”。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初次共膳，后必相食不分，淑儿同食”。温玄机扶正玉簪，怀情满目，昨日依稀相见之时，今日长久相守之期。

温情升华满室，佳人良配，天作之合。

晨时明媚光芒洒落。服侍老夫人用膳后，丫鬟手呈珠玉，帛绸礼器等物，拜访于玉华阁，温玄策嫡妻与子居于此。

“真淑请嫂嫂安”

“快快请起，郡主金贵之身，平悠晦疾缠身，失礼了”。却见主位，妇人美丽端方，只是肤色暗沉，咳声阵阵，病情观起颇重。

“嫂嫂外道，唤真淑即可，长嫂如母，真淑心中敬重，长兄戍关，万望嫂嫂保重身体”。

“蔚云”。

蔚云上前，将礼物呈上。

“初次拜访嫂嫂，献上薄礼，椇、榛、脯、脩、枣、栗，望嫂嫂不弃”。

“真淑有心，这串深红珊瑚手钏是我诞下麟儿-卓佑时夫君所赠，现转赠于你，望你夫妻和顺，多子多福，弟妹可别推辞”。深红珊瑚手钏在瘦骨嶙峋的掌骨上摩挲片刻，放置黄杨木彩绘漆盒由贴身侍女呈过。

“嫂嫂一片心，真淑领受。嫂嫂安心养病，修养其身，早日康复”。

“弟妹吉言，咳咳”一旁侍女忙端上汤药服侍，药黑味苦。

“打扰嫂嫂安歇，真淑告辞”。

观其玉华阁，中规中矩，端重有佳，明亮不调，似蒙上一层暗影。

漫步庭中，春光无限好，草长莺飞，草木莫莫。书房外常棣花开灿烂，如雨花瓣纷纷扬扬，仆俾洒扫正忙。

“拜见真淑夫人”仆俾跪了一地。

“起，这常棣花可是夫君爱物？怎生这般归置”？

一奴婢施礼道“回夫人，常棣本是矜姨娘送与大人栽种，自大人幼时生辰一送，如今林立繁盛，花期花茂，实是归置不过，故大人下令如此”。这婢女朝隮原是温玄机亲母矜姨娘所赠，服侍在旁，聪慧活泼。但见身穿杏黄桃服，头梳飞星逐月小髻，发泽柔美，如园中鲜花，明丽飞扬。

“既是如此，且行退下各司其职”，崔嬷嬷道，仆俾依命而退。

“荟云，可将礼物呈与矜姨娘，还是不见吗”？

“奴婢已呈上，矜姨娘道明白夫人心意，但自身身份卑贱，时侍老夫人，不便相见”。

“为人母身贱者，为子计不可亲近，如今夫君奉身朝廷，怕也因着出生吃苦良多，从前看王府里的庶子竟不觉得”。

“心思慕之，自察其苦。夫人是把大人放心上了，王妃得知应是尤喜尤忧了”。崔嬷嬷转语又道“老奴听说大爷嫡子过几日便从太学休假回府。府中人人赞道聪慧敏思，老夫人疼爱至及”。

“应当的”真淑叹道“那孩子总角之龄便出外求学，月余归家一次，听得大乐正都赞才智机敏”。

闲话聊毕，便回了内室，春光正好，温书默默。

温府内务中馈皆由老夫人、温大夫人主持，虽有郡主之尊，终究嫁与庶子，不得僭越。温家家主未定，必有祸端争斗。嫡庶有别，分府别居早晚之事。

春日渐离，夏天的光阴灼人如火，蜩虫喈喈，欢唱其夏，斯螽动股，莎鸡振羽。

“夏衣唯美轻薄，淑儿这件薄纱木槿祥云纹称及了肤色，我心爱怜”。大灾已过，朝廷安定，温玄机休假时日“夫人进府，一直未出温府，王事靡盬，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能携淑儿出游山水间。听闻鸿恩寺顶今是荷花尽放‘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切不可辜负如此良辰美景”。

“儿时母妃倒也携妾出游，但夫君所述美景未尝得见，如今一听心向往之”。真淑娇俏笑道“只是和夫君一起，什么都是极好的”。

温玄机内疚道“淑儿进府委屈，我忙于政事疏忽了，今后定当弥补淑儿，常伴淑儿游历山水，可好”？

“丈夫王事为重，真淑懂得，夫君有此心，心之感之”。

骡子黛轻扫峨眉，峨眉弯弯。胭脂浸染，粉嫩柔美。栀子花香刨花水固发，合和吉祥如意髻梳拢，佳人于室，活色生香。

马车山道驰驰，移动夏景，蝉鸣声声。

“温施主请随小僧，早间山间晨雨，道路泥泞，两位施主当心脚下”。寺中小僧前头引路，雨后空气新，初蕊露芳泽。

“淑儿小心脚下，山路难行，为夫载之”说罢蹲下身子。口含惧化，捧掌惧碎，大抵就是如此心境了。“淑儿身轻如燕，应多食之，早日为夫诞下麟儿”。

“夫君调笑妾身，妾怎好见人了？妾身过门以来，夫君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待之，圆润许多呢！夫君可是辛苦”？

“载负夫人，其甘如果，不苦”。

习风阵阵，荷花已于心中绽放，无边无际，潋滟浪波。

“施主，荷风亭已至，小僧先行退下”。

满目荷花似遮目连湖，风中摇曳多姿，香气四溢扑鼻。露珠脱脱，荷叶映衬，远处钟声阵阵，心宁处之。

“夫君，真淑很快活”。似忘了幼时起母亲的谆谆教导，似忘了教礼嬷嬷严厉的德行教授，天地间无拘无束，恣兮惬兮。

“淑儿开心，为夫所做都是值得的。平常所见淑儿都是端庄持重礼仪气度不失半分，今日才知原来淑儿也会天真烂漫，笑靥如花”。温玄机采撷荷花，捧之送与真淑，相视而对，四目而望，皆是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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