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奇之青龙伏形 第2章

风轻不动叶，雨细未沾衣。

启阳东郊有一座去年深秋兴建而成的青石高台，谓之“伴月台”，高十二丈六尺，人在台上便可俯瞰启阳城全貌。

许凌撑着油纸伞，缓步于台阶之上。六十六级台阶，方到伴月台顶。台顶地面铺着整齐的白玉板，四周栏杆雕刻着祥云图纹。今日小雨，游客稀少。角落有一少年席地而坐，少年肤色黝黑，鼻丰大口，浓眉环眼，身材魁梧，肩膀极宽，坐在那不动就像是一座小山丘。

魁梧少年身前铺着一张离色绢布，上面摆着五只漆木酒碗、一个酒壶，还有几盘鹿肉脯和鲜果。他看见许凌走上来，热情挥手。

“老大，在这呢！”

许凌笑着来到少年对面坐下，“我本以为你和卞叔叔要过了寒食节才回来。怎么样？梁都好玩吗？”

这雄武少年自然便是启阳城主卞庄之子，卞虎了。二人在三年前的中秋节相识到如今早已是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兄弟伙伴了。

“咳！没啥意思，也就是比咱这启阳城大了些，人多了些。大是大，规矩也多，哪有在家里自在啊。来尝尝我从梁都带回来的西京金浆醪。”卞虎拿起酒壶，金黄酒液缓缓倒入漆木碗中，许凌觉几缕酒气飘入鼻中，馨香几醉。

金浆醪产自洛安国的西京，是用甘蔗汁酿造而成的一种浊酒。名声在外，深受百姓喜爱。许凌端起酒碗，啜了一小口，入喉甘甜，回味无穷，的确是好酒。

许凌问道：“卞叔叔的事办得顺利吗？”

卞虎咧嘴一笑，“顺利，我阿爹这两年把启阳治理的这么好，君上很高兴，没准再过几年能让我阿爹在这边开设军幕府。到时候咱们启阳有了自己的军队编制，就不用别家的军队驻防了。”

许凌点了点头，靠在身后的栏杆上，转过头朝台下一望，启阳城春色尽收眼底。月牙弧度的护城壕里半满了春水，盛开的桃花树点缀着城丘。正午时分本该艳阳高照，却因为今日的朦胧烟雨，让千家万户的砖瓦都看不清了。

许凌轻声叹了口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吧，又是一年好时节啊。”许凌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北方。

“对啊，寒食节过了就是清明，看今年的雨水，我估摸着又会是丰收的一年啊。”说着卞虎又将两人的酒碗斟满。

卞虎瞧出许凌面有忧色，问道：“老大是不是那凶灵闹得又厉害了？”

许凌苦笑一声：“还行，应付得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高一矮两名少年登上台来，矮壮少年方脸唇厚，显出几分忠实，是淳则武馆掌门的儿子伏念。高个子少年身子单薄，一双细长三角眼微微下垂，正是大通镖局的少东家虞子方。二人看见许凌和卞虎，赶忙小跑过来。

卞虎眉头微皱：“你俩咋才来啊，我和大哥都等你们半天了。”

两人坐下之后，伏念解释道：“都是子方磨叽太久，我到他家时，他还没起床呢。”

虞子方一脸陶醉的说道：“哎，昨天和莲儿姑娘秉烛夜谈，直到天明才入睡。现在想起来仍意犹未尽啊。”

“莲儿？这又是谁啊？”卞虎清楚记得他去梁都之前，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伏念道：“还能是谁，他的心上人呗。”

卞虎道：“又换了？当初你不是喜欢那个叫……叫啥来的，就为她哭的死去活来的那个。”

虞子方一摆手：“婉儿早已经成为陈年旧事，虎子哥以后莫再提起了。”

许凌、卞虎和伏念三人会心一笑。

这几年虞子方成了方圆五十里有名的情痴，许凌说他不是在爱恋别人的路上，就是在失去恋人的途中。好在今天他不属于后者。否则他们三个，又得听虞子方哭诉了。

虞子方回忆昨日和莲儿的温存，不禁思念之情又起，提议道：“今天虎子哥回来了，待会儿我请客，咱们去百花楼给虎子哥接风洗尘。找几个姑娘耍耍。”

卞虎道：“我可不去那种地方，让我娘知道了，腿给我打折了。”

“哈哈哈哈哈……”

虞子方：“对了虎哥，何攀那小子怎么没来啊？”

卞虎哼了一声：“叫了，人家不来，说有事儿。我听说他阿爹给他在大司徒的幕府里找了份差事，过两天就搬到梁都去住了。以后估计也就不拿咱们兄弟当回事了。”

虞子方瞪大了眼睛：“哟哟哟，妈耶，这老何家真是有钱呐。听说梁都的房价现在是寸土寸金。一个独门小院，就得上万金。”

伏念随口道：“这么贵，老百姓怎么买得起。”

虞子方轻轻一拍伏念额头，“憨憨，梁都的房子那是给老百姓准备的吗？你去瞅瞅，在宫城附近住的，不是军将师帅，就是世族大夫。再不济也得是个巨贾豪商。我阿爹就是把镖局给卖喽，也买不了一套像样的宅子。哎？虎子哥，卞叔叔咋不让你去梁都。凭家世，你可比何攀那小子强多啦。”

卞虎：“我才不去，梁都近郊的林苑兽园都被那些公室公族占了。连个打猎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得闷死。”

三个人谈天说地，许凌只是在一旁喝酒，并不答话。

沉默寡言可不是许凌的性格，平时他的话不比虞子方少。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许凌，想从他脸上找出个答案。

虞子方：“老大，你咋不说话。是不是有心事儿？”许凌一听秋水眼眸一亮，似乎就等着这三位兄弟问他呢。

许凌嘴角邪魅一笑：“我呀，想请诸位兄弟帮我个忙。”

卞虎一拍大腿，面露不悦：“老大你今天咋了，这么客气？我们是兄弟，有啥事尽管说。”虞子方道：“就是啊，在启阳还真没什么事能难倒咱们哥几个的。”

伏念也立即表态：“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照办，没二话。”

“好，好，好。”许凌拍了拍手，然后展开手臂搂住虎子和伏念的肩膀，把四个人拢成一团。

许凌：“好兄弟们，那我可就说了。”

三人异口同声道：“说啊！”

许凌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让你们帮我——离开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