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奇之青龙伏形 第4章 阳和启蛰桃花盛，黄雀大街震飞鹰（四）

广场西南有一个露天戏台子，走江湖的艺人们可轮番在上面表演。戏台下是一个茶摊，摆放着七八张木桌，此时已经坐满了大半。

台子上刚登场的，是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说书人，这位说书人姓郭，人称郭先生。他身穿一袭颇为陈旧的葛布长衣，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在启阳说书已经有十多年了。不少人都是听他说书长大的。

许凌来到茶摊，挑了张靠外面的桌子坐了下来，朝郭先生摆了摆手，郭先生看见许凌，也朝他点了点头。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话说这百多年前的昆吾剑派出了一位少年奇才，他天生剑魂入体，传说十二岁的时候，那剑气就能摄敌于数丈之外了，这天才少年是谁啊？想必在座各位有猜出来的，没错儿，他便是当今江湖天字榜第一人，人称剑中之圣的怀义。咱今天讲的就是这位老剑圣年轻时候的故事，说老剑圣怀义和他的六位师兄，行侠仗义，惩恶锄奸，并称昆吾七义剑，那是名动一时啊……”

许凌在底下渐渐听得入神，他从小就喜欢在这儿听郭先生讲故事，这段昆吾七义破犬戎，许凌听了不知多少遍，可就是听不够。尤其是讲到七义剑率众死守函谷关时，郭先生故事里的昆吾剑侠和犬戎勇士仿佛就在他眼前，他也常常幻想着自己就是那昆吾山上的年轻剑士一样，乘风破浪，一剑万里。

许凌正听着故事，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手里拎着古铜茶壶，给许凌倒了一碗桃花茶，一股热气升起，桃花香扑鼻而来。女孩穿了一身淡粉衣服，正合春日景色。她脸蛋圆润，双眼透着股灵气，很是可爱，她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望着许凌说道：“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给，刚煎的。”许凌将那半块煎饼给了女孩。

“程叔煎的吗？”

许凌“嗯”了一声，继续听说书。小女孩笑着将饼小心揣好，便在许凌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女孩名叫楚楚，比许凌大一岁，楚楚从小跟着娘亲在这儿摆茶摊，卖糕点。她娘亲阿兰做的云片糕和程悟的煎饼一样，都是启阳城有名的小吃。

“上学好玩么？”楚楚问道。

许凌摇了摇头：“无聊死了，那吴老头一开口，我就犯困。”楚楚托腮道：“读书多好啊，要不是我得在茶摊帮忙，我也去学堂上学了。”

许凌切了一声：“那你赶紧去，我来帮兰姨看茶摊。这样我就不用去学堂了。”

“得了吧，那程叔还不得骂死你呀。”

“我阿爹他才舍不得骂我。”许凌环顾一圈，这才发现楚楚娘亲没在。“今天怎么没见兰姨啊？”

楚楚用手指了指广场东南面的一家酒楼：“娘亲去卖糕点了，今天天气好，酒楼客人多，可以多卖一些钱。”

那酒楼一共三层，位置十分显眼，门口招牌四个大字，运来酒楼。这是启阳城里规模最大的酒楼，大厨听说在宫廷里给国君做过菜，所以往来的商客游子们，都会来这儿尝尝手艺。

“……只见怀义一抬手，那漫天剑雨如流星，无穷剑意傲苍穹，杀得那犬戎兵甲是四散奔逃。正是戎狄百万何足道，七人七剑镇雄关！”底下又迎来一阵喝彩叫好声。

这故事越讲越热闹，吃过午饭的人陆陆续续来茶摊听书。许凌也开始帮着楚楚招呼起客人来。

……

……

启阳西郊外的辰水之畔，六匹马儿正在阳光下饮水吃草，一个女孩跪坐在水边草地，洗着一条蚕丝手帕。那女孩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头戴荆钗，身穿藕色布裙，相貌温婉可人，有种江南烟雨中的润美。

女孩将手帕洗好，用力拧干之后又甩了甩水珠，放在身旁草地上晾晒。她看着平静的水面，似乎来了某种兴趣，她右手向上摊开，然后缓缓向前伸出，便见一小股清凉河水立即从河中飞出，来到她手掌之上三寸处凝结成了一个水球，女孩微微一笑，左手朝河面一挥，又是一道水流跃出水面，注入到了右掌上的水球中，便又增大了不少。她双手控制着水球在自己的身前，闭上眼睛想了想，双手开始上下左右的摆弄，那颗水球慢慢被塑造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透明小鱼，她让小鱼在身前空气中游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她站起身，捧着小鱼朝身后的一棵大柳树跑去。

柳树下坐着四名男子，正借着树荫休憩。

那女孩跑到他们四人身前，撒娇似的说道：“哥哥们，你们快看，看我做的小鱼，好看吗？”

四人也都极给面子的看了看，其中一名农夫装扮的浓眉壮汉夸奖道：“哎哟，我老妹子长能耐了这是，好看好看，比真的鱼还好看，像样儿！”

女孩一脸得意道：“那是。”

旁边留着山羊胡，穿着棕色短袍的稳重男子点头道：“不错，功夫有长进了。”

女孩立即谦虚道：“嘻嘻，谢谢大哥，其实这都是二哥教导有方啦。”

一位身材清瘦，落魄道士模样的男子，眼皮也没抬说道：“是你自己体质天生可与水的灵气产生牵引，适合水灵之术，与我教不教你又有什么干系，少拍马屁。”

女孩似早已经习惯了这位二哥的凉薄性情，笑道：“是是是，二哥说得对，下次不拍你马屁拉。”她表面乖巧，手上却偷偷将透明小鱼重新分成两个水球，又突然朝落魄道士和浓眉大汉射去。前者面无表情，轻轻侧头避开，水球撞在树干上炸开，变成一朵水花。而壮汉则被水球稳稳击中，湿透了半个身子。

“哎呀哎呀，完蛋玩意儿，咋那么皮捏。看我不收拾你的。”

“哈哈哈，三哥，我是怕你太热了，给你解解暑。”女孩笑吟吟跑开，又去水边自娱自乐起来。

这几位自然是北皇丹生前的挚交好友，忘忧谷六侠了。自从离开许都之后，他们一直四处寻找北皇丹的遗孤，从北到南，足足找了五年多。找遍了长武国的每一座城邑。上个月，他们终于将长武南面的洛安国也都走遍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六人便商议接下来要去哪里寻找，老三公良田说去北燕，老五暮回辰说去广陵，小妹印锦建议去康阳，而老大风一壶则是想着回北境再找找。讨论来讨论去，大家最后决定听凭天意，由老二颠倒颠卜卦来选择去哪找。

颠倒颠占了一卦，乙奇同太阴、禽星临惊门。

卦象曰：“月出天衢，利在东南。”

六人便穿越边境，来到了大梁国的南部重镇，启阳城。打算从这里开始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