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奇之青龙伏形 楔子二 隆安之难

函谷关，黑云压城，北风卷地。

黄土城头的甬道上铺满了伏尸，鲜血尚未干涸，凛冽寒风都吹不散这浓重的血腥气。关楼内六名青年剑士闭目打坐。他们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成猩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个锦衣华服的瘦弱男子，躲在六人背后。男子用手捂住惨白的面孔，仿佛随时会呕吐出来。

另有一名少年剑士站在尸堆上，神色凝重的望着关下。关下是望不见尽头的人山人海。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异族联军，大概有三十万，也可能更多。因为还有源源不断的后续部队开赴而来。他们就像春雨暴涨而成的洪水，迫不及待的要冲垮眼前的堤口。

七名剑士来自昆吾剑派，师承掌门浩初子，属怀字辈。江湖人称昆吾七义剑，年少有为大概说的就是他们了。

大师兄怀慈看了一眼城墙边的七师弟怀义，轻声唤道：“老七。”

“怎么了？大师兄。”

“听师兄的话，带着王太子先走。”

六名剑士身后的瘦弱男子，一听这话，立马劝道：“对对对，这里太危险，我们快走吧……”

怀义笑了，“大师兄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放你们在这儿不管，我自己开溜呢。您呐还是放宽心，好好歇着吧。有师弟在，这些戎人绝对打不上来。”

怀慈道：“老七，于大义，我们要保全王室。于私心，也要保全你。”

“保全我？”

“不错，本门的《灵觉剑甲》已经数百年无人练成。你刚刚及冠，便练成此等奇技。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所以听师兄的话，快带着王太子走。剩下的交给师兄。”

《灵觉剑甲》是三十六奇技《癸酉卷》中的一门奇技。为昆吾剑派创派祖师，荀始所创，世代相传。

怀义捏了捏脖颈，漫不经心道：“等这趟回去以后，师弟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教会了，岂不是更好啊。”忽然怀义眼中闪过一道锐利光芒，察觉到一丝不安。他回头向城下一望，看见一个黑色人影从军阵中穿梭而出，他的身形就像是一支利箭，正射向函谷关头。

“大师兄，有人闯关！”

听见怀义的示警，怀慈等六人霍然起身，七人七剑屏护在王太子身前。

几个呼吸后，那闯关之人便从天而降，身体轰然砸在城头，地面被他砸出了一个大坑，溅起一阵黄土烟幕。烟尘散去，露出一个身覆黑甲的中年男子，满头棕发和披风在风中飞扬，胸膛隆隆鼓起，两条长腿如铁塔一般矗立。宛如一尊战神。

怀慈认得他，他叫牧野，是西戎联军的第一主帅。不过怀慈知道他，不是因为他的军事背景。而是因为他在西戎是赫赫有名的武者。

牧野扫视了一圈，发现城关上只有七名剑士和一个王子，不禁拍手大笑：“七个人七把剑，带着几千南朝残兵，硬抗了三天三夜。真是不错，南朝人也不都是废物嘛。我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来我犬戎，女人、金子、牛羊，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

怀慈没有理会他的拉拢，朗声道：“你们弑杀了景云天子，攻陷了王城，将天下人都引入战祸。这些难道还不够吗？我劝你收手吧。列国诸侯的援军，正在星夜驰援函谷关。”

牧野轻蔑一笑：“收手？一个时辰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变成粉末。函谷关一破，我挥军杀入中原，景云王朝便不复存在了。早晚都要臣服我们，真不知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看看你们身后的那个懦弱的王子吧，他以后成了你们的王，能够保卫你们吗？你们南朝人不是一直讲究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吗？杀了这个废物，我封你们几个做南朝人的诸侯。”

怀义向前踏出一步，义正言辞道：“腐儒才会顺势而为。我们习武之人，自然要逆流而上！”

“呵，好一个逆流而上啊……”

牧野的耐心用尽了，他举起右臂，手腕一转，体内气机牵引天象，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逐渐牧野的掌心上形成了一个漩涡，将四方的黑云不断撕扯下来。眨眼间，黑云便汇聚成了一条二丈有余的玄蛇。

玄蛇迎风而长，没有丝毫停止成长的意思。终于在蛇头需要三个人合抱的粗度时，它乖巧的低下了蛇头。待牧野登上后，一跃而起，擎天而立。俯视着城关。

“他要做什么？”

怀慈猜测道：“他是想凭一己之力，将这函谷关摧毁。”

他们都知道如果函谷关被毁灭意味着什么。眼下只有独孤一掷了。

七义剑默契十足，无需多言便知道该如何去做。

七人左手同时掐了个剑诀，就见七把剑凌空而起，巧妙排列，连成一串，好似一条小蛇。

不对，是一条小龙。

七把剑分别按龙头、龙腹、龙爪和龙尾的方位排列。

七人散发出蓄存的所有剑意，青光浮现，彼此相连。

瞬间整个关头的空气一滞，杀机四伏。

苍苍众色晚，熊挂玄蛇吼

玄蛇的身体成长到达了极限，牧野大喝一声，手臂一挥，脚下玄蛇猛然俯冲，下一个瞬间，乌云汇成的巨蟒将会狠狠地拍在黄土关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他甚至已经看到函谷关变成了一片废墟。

就在玄蛇距离函谷关头仅有十丈时，七人以剑意化形，七剑陡然幻化成一条青色巨龙。

青龙进驾，飞黄伏皂。

天空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炸雷声。城关下的西戎士兵目睹此番奇景，皆是目瞪口呆。撞击过后，那黑云巨蟒被剑意所化的青色巨龙，斩成了两段。一南一北倒在函谷关两侧的山谷上，由于太过沉重，压塌了山脊，引无数落石而下。

剑意青龙中的七把剑也被玄蛇撞碎了六把。青龙之形也同时消散。而隐藏于龙腹中的最后一柄剑却携带着青色剑芒射向了牧野。

一剑贯穿。

青色剑芒余力未消，射穿了天幕的云层，一道金色日光笔直的照在函谷关头。

在阳光照射下，牧野如断线风筝般缓缓坠落……

……

……

史官记。

景云王朝，隆安十六年，冬十月。

戎人、狄人入王城太章，弑王及魏候、郑伯。戎狄南下，受阻于函谷。乃尽取王室之赂而去。

於是诸侯共立王太子满为王，建年延和，以奉景云之祀。

新王立，南迁于洛安，辟戎寇。

是时，王室衰微，诸侯彊并弱，大梁、洛安、长武、扶风始大，政由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