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奇之青龙伏形 第20章 赞青碧忠心耿耿，祭旧友六侠凄凄（四）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荒郊野岭，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竟然敢挟持军官。

“哎哟哟，女侠您千万别动怒，冷静啊，冷静。杀军官可是大罪啊！为了一匹马不值得。”

年轻的军官早已没了刚才的从容气度，脸上充满了涎笑和谄媚。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展露出贪生怕死，虽然不美。但刀毕竟架在脖子上，倒也无可厚非。

士兵们见自己长官被要挟，纷纷抽出佩剑，围了过来。但他们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冲上来。

“叫你的人把我的马埋了，切下来的肉也要还回去。一块儿都不能少！”说着青儿将雪归刀又朝他脖子贴近了寸许，那军官能清晰感受到锋锐刀锋传来的寒意，她手腕只需一抖，自己的喉咙便会被割开。

“你们听见没！速速将这位女侠的坐骑埋了，快点！”

即使士兵们心中百般不愿，可还是照做了。依长武国军规，眼见长官落难不救者，斩首不说，还要连累家人。反正都饿了这么久，到右玉城里再吃也是一样的。他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士兵们用剑掘土，一炷香之后，挖了一个大坑，将绿耳埋葬。

那军官讪讪赔笑道：“女侠，气儿消点了吗？”

“叩头！”

也不用等军官再发话，士兵们主动跪下朝绿耳的坟叩头。

“女侠，马我们葬了，头也磕了。可否放了在下啊？”

青儿情绪略微缓和了几分，便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军队？龙武军吗？”

“女侠啊，您见过溃败成这样的龙武军吗？就是陆家的私甲也要比我们威风得多啊。”

青儿皱着眉头，又问道：“那你是谁？为何会在这儿？快说！”

年轻军官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战马、会武功、怀中有婴孩，看来多半是从北面小国逃亡来的贵族子女……

“好好好，女侠你听我慢慢说，我叫久年，是家里不受待见的庶子。念了几年书想当兵，就去了大司马幕府举办的经武堂，出来便升了中士卒长，但因无甚军功，便在家中赋闲许久。这不北境有了战事，我就被国君临时征召，编入征狄左军二师三旅，我们那个军一共有六师，甲士有……对了……有一万五千人，任务是北上阻击白狄人南侵，支援北境各小国。

“令人痛惜的是我师于昨日行军途中，遭遇白狄主力大军袭击，虽奋力血战，却寡不敌众，全师溃散。我手下的一百多号人，现在加上我就剩下十二个，正在向右玉城撤军！”这位名叫久年的卒长，生怕青儿觉得自己有敷衍或隐瞒，所以说的十分详细。

“不对！你撒谎！你这身盔甲造价高昂，最少也该是个师帅，怎么可能才是个卒长？”

久年解释道：“女侠好眼力啊，在下平生痴爱铠甲，便花费所有积蓄打造了这副明光铠，好激励自己早日拜将封帅。这次国君紧急征召，让各级将官自备甲胄，我便将这副明光铠穿来。这临时编成的征戎军并无太多规矩，所以在下并没有逾制。”

青儿并未在这个问题太过纠结，“那战事如何了？许都呢？你们去过许都吗？”青儿最关心这个。

久年见这姑娘的反应，心中更加笃定她是北面的流亡贵族。故作怅然道：“我师的任务，正是要去支援许国啊！可半路遇袭，所以许都的战事，在下实在不知，也不敢乱讲啊。”

青儿心头一凉，完了，这是她遇到的唯一一支准备驰援许都的部队，却是溃军。许都看来多半是保不住了，她又想起甘大年等人，不由得红了眼睛。久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子的神情，见她颇为伤心，小声安慰了几句，生怕她一激动就把自己封了喉。

“为何只有你们！龙武军呢？他们为何按兵不动！不去和白狄人作战！”

久年先是沉默，然后长叹，最后哇得一下哭了出来，“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啊！长武国北边能打仗的将军，十个有九个姓陆，剩下一个还是陆家的门徒。国君不知给那陆业雄下了多少次诏令，让龙武军火速出兵。可陆业雄居然违抗君命，以龙武军粮草短缺为由，拒不出兵。仅将龙武军和陆家私甲，部署在陆家的各处封邑、重镇守卫。

“若是换做以前，陆业雄在接到第一道诏令，就会出兵。听说他一改往日态度，是因为幕府中新招揽了一位儒家策士，陆业雄对他是言听计从啊。

“如此一来，可苦了北境各地的无辜民众了！而若从东南等地调兵，又是远水不及近火，再说那些人也不敢带着兵去陆家的地盘。国君又舍不得调动拱卫国都的几支主力军，这才紧急征召国民，再加上几个公卿大夫的私甲，临时编成一支军队北上。这些人大都没上过战场，哪里挡得住白狄的大军，可怜我那些同袍啊……我连他们尸身都没能带回来……都怪我……都怪我啊！他们有的不过才是十几岁的孩子啊！”久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幸存的十一名士兵，也被他渲染的红了眼睛。

青儿见他如此，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而就在此时，村口外突然出现了六七个狄人，手握弯刀，虎背熊腰，面貌凶狠，他们身上羽衣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腰间都挂着几颗头颅。

“糟了！白狄人打来了！”一名胆子小的士兵，看见这几个白狄兵，双腿已经开始打起哆嗦来。

久年擦了擦眼睛，朗声道：“慌什么！你看他们的狼狈样子，定是和主力失散的小队！袍泽弟兄们！报仇的机会来了！斩下这几个狄人的头来祭奠我们的战友！便可凯旋而归！叙功领赏！”顾久年一番慷慨激昂，抽出了腰间佩剑，又对身边正挟持自己的青儿说道：“姑娘，大义当前，请让在下先将外敌杀退，再来清算你我的杀马之仇！”

青儿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将手中雪归放下，忙道：“刚才多有得罪，我愿与您共同杀敌！”

“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弟兄们，随我杀！！！”

久年率先向狄人冲了上去，一往无前。青儿和士兵紧随其后。村口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刀剑交锋的碰撞声和厮杀声，双方都知道，只有杀光敌人才能活着离开。所以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阶段。

很快就开始有人倒下。坏消息是，倒下的多数都是长武的士兵。虽然他们人数占优，可一来这些士兵都是临时征召，没怎么打过仗的新兵。二来他们连日溃逃，体力所剩无几。所以不是白狄人的对手。

青儿挥舞着雪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寒光闪过之后，一名白狄兵被割开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那白狄兵双手捂着脖子，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的表情。青儿把绿耳之死的仇怨都发泄在这群入侵者身上。

青儿大口喘着粗气，偶然瞥见一人正在朝村子外面奔跑。临阵脱逃的正是刚才大义凛然的顾久年，他为了提升奔跑的速度，竟然将佩剑和身上的那副价值万金的明光铠丢弃在地。青儿银牙紧咬，如此贪生怕死之徒，怎么有脸能说出那么一番话，真是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听久年头也不回大喊道：“姑娘为国捐躯，顾某定当向上禀报，表彰英勇就义之精神，届时姑娘便可青史留名，留芳万古！”

“恬不知耻！”

几个弹指后，长武的士兵已经全部战死，而白狄人还有三个人可以继续战斗。这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形，将青儿围在了中间。

青儿神情坚毅，紧紧地握住雪归，以致于握得太紧，手腕微微发颤。

“为了小姐的骨肉，我决不可以倒下！”

（谢谢送我的鲜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