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色澄澄 第四十五章 寒热

回到家中的秦霁青并没有去秦澈的院子报到，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是觉得这个时辰对方也不可能回来，二是，毕竟下午被蹭得满身泥灰，还是得先处理下才行。

在定肃的坚持，和主事的劝说下，秦霁青最终只好妥协由定肃一路送回家中，路上秦霁青才知定肃并非扬州府人，之前一直四处游历，欣赏山川壮阔，感受四海富庶，待行至扬州之时，便被这里的恬静风雅所打动，选择暂居于此。

秦霁青将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一张脸，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木桶中的水早已凉透，竟然睡着了！

不知二哥回来了没有？

走在曲桥上的秦澈，远远便看到自己书房内闪着微弱的烛火，心头泛起丝丝暖气，步调也跟着快了几分，好似想快些走到屋内。

此时趴在桌上，打着盹的秦霁青也好像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起身走到门前，堪堪打开房门，便见正朝书房走来的秦澈，眉心瞬间绽放出难掩的欣喜，小跑奔了过去抱住了秦澈的胳膊，低声埋怨道：“我等的都快睡着了！”

秦澈抬手帮秦霁青整理着鬓角碎发，说道：“那为何不在自己院内好好休息。”

秦霁青嗔怪似的瞪了秦澈一眼，道：“你都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话至此，秦霁青又四下看了看，问道：“秦三云呢？”

秦沄就在秦澈隔壁，理应会看到他的呀。

“辽远直接去唐泽章那喝酒了。”秦澈不禁苦笑，那两人倒是有点臭味相投的感觉。

听到秦澈如此一说，秦霁青不由眉心一皱，想来今日安济坊一行是全无收获吧，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安济坊可有异样？”

“除了日子不太好过，其他并无异样。”秦澈如实说道。

安济坊毕竟是收留外地流民和孤寡无依之人的地方，按照州府经费状况，有瓦遮头已是最大能力了，至于其他，真的无力顾及。

二人边聊边进了屋，秦霁青并未在圆桌前坐下，而是躺到了卧榻上，不知怎的，她觉得脑袋晕晕的，有点坐不住。

秦霁青微微蹙眉，不甘心地问道：“可有看到白发老翁。”

可想想又觉这问题是为难二哥了，那里可是安济坊啊，有白发老翁实属稀松平常之事，没有才叫奇怪，想到此，秦霁青难掩失望地垂下了眼睑。

秦澈怎会忽略秦霁青眼底那抹跟随内心忽上忽下的情绪，柔声说道：“安济坊不同于慈幼堂，是专门收留流离失所的成年人，虽都有登记，但原则上不限制自由，除了偶尔到访的胥吏，自是不会安排多余人手去照料日常，毕竟经费不足。”

“所以，他们那般谨慎……”

“嗯，想来内有乾坤吧。”看到秦霁青的神色瞬息转化，秦澈嘴角跟着上扬。

秦霁青转念又想，道：“那接下来如何？若是有心隐藏，想必很难探究吧？”

秦澈深深地看了秦霁青一眼，似乎在思量是否应将之后的计划告知秦霁青，可对着她那张眉心紧锁的焦炙小脸，终是无法狠心隐瞒，只能说道：“唐泽章准备潜入安济坊。”

说到这秦澈直感头疼，想这计划刚提出时，秦沄死活都要跟着，若不是唐并辛好言相劝，利弊分析，那小子估计要闹上一阵的。

秦霁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唐并辛是初来扬州的，无人认识，绝对是潜入的最佳人选，翻了个身，侧卧在榻上的秦霁青想到了白日在承济巷碰到的事情，便将脑袋枕在手臂之上，说道：“我今日在承济巷认识了一个叫‘定肃’的书生。”

“哦？”秦霁青甚少会与他讲陌生男子，让秦澈心中不免好奇。

“嗯，慈幼堂主事说是新搬来的，现下在慈幼堂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秦霁青语气平淡地说道，若只是听，并不会觉得有何问题，但她看紧蹙的蛾眉，便知并非随口一提的闲事。

秦澈伸手倒了杯茶，呷了一口道：“你觉得有问题？”

秦霁青说不清，故而眉心又紧了紧，道：“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

“出现时机不对还是有钱财瓜葛？”既然如此，秦澈便问道。

秦霁青想了想，她觉得这两点都存在，道：“都有吧，主事告诉我，他欲请先生又囊中羞涩时正巧遇到那个叫定肃的书生。”

“你认为他的适时出现必有所图？”

秦霁青沉吟片刻，道：“承济巷龙蛇混杂，一般书生不会选择那里居住的。”

“也许为财力所限。”秦澈自然说道。

秦霁青摇摇头，道：“若说财力有限，他却分文不取教导慈幼堂小孩读书识字，甚至还会自掏银钱添置笔砚。”

“你不也是经常如此。”父亲给的月钱，秦霁青总是小心攒着，每去承济巷之时才会拿出购置一些蜜饯糖果带去。

“正是如此，我才生疑，想我最初去承济巷，也只是觉得那里买卖消息便利。”即便现在，虽说秦霁青偶尔会无事前去，但十次至少有八次是为了消息去的。

竟听不得别人夸她善良！秦澈看着秦霁青因急于解释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心里觉得她这副模样着实可爱，可话锋一转，却是“你说他送你回来的？”

秦霁青完全没听出秦澈语气中的异样，老实“嗯”了一声，道：“对，一路上，他同我讲了许多他去过的地方，还说自己行至扬州时被此处的风俗人情所感。可南下的景致相差无几，为何偏偏选择扬州？我问其家乡，对方却拐弯抹角岔开话题。”

想着对方一路啰里啰嗦的，秦霁青就觉得有些头疼，蛾眉也不禁皱在了一起。

你这副呆样，怎好意思抱怨我不懂女儿家心思！秦澈不禁腹诽，口中则问道：“你为何一定觉得他可疑。”

不知怎的，秦霁青觉得今日躺在这榻上左右都不舒服，干脆翻身趴在了上面，道：“我不是一定要说他可疑，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古怪，至于财力，我也不觉他是一个需要住到承济巷的人。”

看着秦霁青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秦澈问道：“你是不是困了？”

“没有啊，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没有力气？秦澈走到卧榻前，发现秦霁青的脸竟比先前又红润了几分，赶忙伸手去探对方额头，滚热烫手，问道：“除了无力，还有其他不适吗？”

秦霁青愣愣地看了秦澈一眼，好似不明白他的问题，可想了想又说道：“头疼，嗯——还有点冷。”本不觉得冷的，可被秦澈这么问，秦霁青说完竟还打了个寒颤，身子也不由缩了缩。

“不过数个时辰，你怎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秦澈一边牢骚着秦霁青，一边把对方从卧榻上扶起来，若是这样躺着再睡着，怕是要加重的。

把对方扶起，秦澈又在秦霁青背后加了几层靠垫让她好生靠着，又去摸了摸她的手心，也是烫的厉害。

“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会烫得如此厉害？！”

秦霁青倾身趴到秦澈怀里，脑袋搭在对方肩头，双手则环在秦澈腰间，撒娇说道：“二哥别说我，我脑仁疼！”

秦霁青一说话，秦澈的颈间便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浪，既疼又恨，这丫头怎就不知好好照顾自己，道：“烧成这样，不要说脑仁了，怕是过会浑身都疼。”

“有二哥在就不会疼。”

秦澈气得直想去拍秦霁青脑门，可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对方的后背，轻抚着柔声说道：“许是这几日都未能好好休息，才会突发寒热的吧。”

秦霁青往秦澈颈间蹭了蹭，犹犹豫豫说道：“我今日洗澡时睡着了！”

洗澡时睡着了？秦澈满心的无可奈何，可换个角度想想，没呛水已是万幸了，只能轻叹说道：“你先躺好，我去厨房帮你煮碗姜汤，喝好捂上被子发发汗。”

喝姜汤？发汗？这两样秦霁青都讨厌，环在秦澈腰间的手下意识地又紧了几分，生怕对方下一秒就能冲去厨房端回一碗姜汤回来，可怜兮兮说道：“我能不能不喝啊，太辣了，而且我也不喜欢出汗，身上会不舒服！”

“这样……”

秦霁青抬起头打断秦澈，尽量表现出精神旺盛的模样，用轻快地语调说道：“二哥，我今日在慈幼堂还遇到一件古怪事。”

“怪事先放一旁，治病最为紧要。”秦澈冷着脸，严厉说道。

逃不过去了！秦霁青索性嘟着嘴耍起无赖道：“反正二哥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就在秦霁青以为秦澈无计可施之时，整个人就被对方腾空抱起，吓得她赶忙搂住秦澈脖子，原本烧得通红的脸也随之白了少许，见到秦霁青这副模样，秦澈得意笑道：“那你便陪着一起去，正好还能喝上一碗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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