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色澄澄 第十一章 美人局 拾壹

陈沁怡向秦澈微微鞠躬表达歉意后，抬头便瞧见远处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交领上襦，下着同色交窬裙的姑娘，只见对方朝自己招了招手，笑容明媚地走了过来，柔和的春日阳光落在对方的身上仿佛披洒了一层金粉般闪闪发亮，轻盈的步伐带动着裙摆的刺绣，使得那双蝶戏幽兰更加气韵生动，陈沁怡不由轻唤出声：“霁青？！”

听到陈沁怡的轻唤，秦澈只感莫名，回身一看，还真是那位本应在家等自己的秦霁青。

“早知今日姐姐在此，我就不来给二哥送饭了。”

送饭？秦澈一脸狐疑地看向秦霁青，之后又瞥见司理院大门口站着的一位十五上下的小厮，那是司理大人路景东家的小厮，想必是被夫人差使来给大人送饭，却不幸落入秦霁青手中。秦澈为何认定对方是不幸，而非自愿，看那张五官皱到一块的脸和一副恨不得立刻冲进司理院的站姿便一清二楚了。

陈沁怡赶忙否认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就不打扰秦大人用饭了，先告辞。”语毕余音尚在，陈沁怡就已慌张离开。

小厮见人走远才敢开口，唯唯诺诺询问道：“秦大人，秦姑娘，小的现下可以进去给我家大人送饭了吗？”

“快去吧，把你家大人饿坏了，我也不好同你家夫人交代。”

秦澈一挑眉，不悦问道：“那不是我的饭吗？”

“哎呀！二哥你路上随便买点不就行了。”秦霁青边说边拽着秦澈朝闹市走去。

平日叽喳不停、问题诸多的秦霁青，却对陈沁怡出现在司理院一事半句都未提及，只是东扯西拉的没话找话，当秦澈在路边买了两个蒸饼，将裹糖的递到秦霁青手里后她更是再未吱声，可见她只是心不在焉地举着炊饼，并无品尝之意，显然也不是被美食堵住了嘴。

“陈沁怡是来询问吕哲失踪进展的。”秦澈缓缓说道。

秦霁青抬起头看向秦澈，略显忧虑道：“我们能找到吕哲吗？”

“能！”

秦澈的语气坚定得让人不容置疑，使得秦霁青稍显安心，可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追问道：“活着吗？”

秦澈迟疑片刻，淡淡回道：“不一定！”

除非主动，否则绝无活着的可能，这个答案其实彼此一早便知，哪怕是陈沁怡估计也做了如此结论，大家之所以还在探查，也只是为了成全陈沁怡再见吕哲的心愿，和落叶归根的习俗吧。

“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为何你会找来司理院。”秦澈觉得现下纠结吕哲生死毫无意义，毕竟他们掌握信息不多，便故意岔开话题道。

“呃——”秦霁青略显尴尬，早上吃完早饭送秦澈出门后她是返回到自己小院的，可是她又担心从大门到她所居小院路上太过费时，便挪到了前厅坐着，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又觉得二哥进门来唤自己也需时间，就干脆蹲到了大门口，一上午抬头望天算着时间，最后她琢磨着干脆去司理院门口等吧，这样可以省去二哥回家唤自己的时间。如此一来，便是秦澈为何会在司理院大门口看到秦霁青的原因。

“你‘呃’什么？！”秦澈佯装微怒模样揪住了秦霁青的头发，态度生硬问道。

虽说这秦家在扬州也算出名，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识得，都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就在不远处一个贩卖香囊的小摊头前，一个年轻妇人正在挑选心仪花式，见此一幕不禁对自家官人抱怨道：“你看人家小夫妻，你再看看你，恨不得躲得我再远点，还不过来帮我挑。”

吕家井口仅有四尺三寸宽，人是无法下去的，秦澈将从附近居民家中借来的几根绳子拧成一根，在绳子的一端又系上一块大石，他准备将其吊入井中以探深浅，一般的井深约五十七尺上下，这些绳子被秦澈结成了足有八十尺长的长绳，系上石头，也有七十尺长短。

“二哥，你也觉得这井里有密道？”秦霁青蹲在一旁，好奇地猜测着秦澈的一举一动。

“这里面不可能有密道！”

“为何？”秦霁青眨着眼睛看着秦澈，问道。

“有密道至少它得是口枯井，即便不是枯井，井水也不可能如此丰盈，丰盈也未尝不可，那它就必须够浅。不过最关键的是这井口，就算有密道，估计也不是用来躲人的吧。”秦澈一边忙着巩固绳结，一边认真答道。

秦霁青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对呀！”

难得在秦澈脸上看到翻白眼的表情，不过他也着实没弄明白，这么浅浅的道理秦霁青怎么会绕进去，八成是一门心思钻进了那井底密道的设想里去了。

见长绳已经被结结实实的安排在辘轳之上整装待命，秦霁青又不禁问道：“那二哥现下可是怀疑这井底藏有别的什么重要物件？”

秦澈并未答话，只见他将大石摆在井边，双手紧紧稳住辘轳头，说道：“霁青，你把石头推下去。”

就见秦澈控制着辘轳，将大石缓缓放下，秦霁青好奇地趴在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石头，好似稍一分神就会错过什么惊天秘密，可当大石触碰到水面，进入到水中，随之长绳也逐渐没入水中，辘轳上的绳子也消失了三分之二后，秦澈开始停止放绳，将辘轳往反方向向上摇动。

“没有发现吗？”秦霁青的脸上露着一丝失望问道。

秦澈摇摇头，道：“以现在下去的长度来看，既然没有触底，即表明井内应未藏有任何东西，否则藏物者也很难取出。”

也对，吕家辘轳上的绳子不过二十来尺，家中亦无其他长绳，如此，这个推测显然是最合理的。

秦澈轻弹秦霁青脑门，说道：“愣什么神，快点告诉我那缕黑影是出现在什么位置上。”

秦霁青看了看井，又看了看槐树，走到她记忆中的位置，然后指着对面大槐树的方向说道：“应该是那个位置。”

秦霁青刚说完，秦澈便抬步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纵身一跃，人已跃至墙外，之后又探出头来，对着秦霁青说道：“你背过去。”

秦霁青听话的背过身去，甚至还增加了倾身看井的一幕，片刻后，墙外传来一个女人的粗犷声音，“你鬼鬼祟祟地探头往里看什么呢？”

这声音秦霁青甚是熟悉，是昨日将她拎出小院的洗衣大婶，这大婶有多彪悍秦霁青是见识过的，可未待秦霁青冲出去替秦澈解围，那大婶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只是相比刚才，要低声下气了不少，闻其说道：“原来是官爷，是老妇老眼昏花不识得贵人。”

秦澈摆摆手，问道：“昨日你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自己不过刚刚攀上这墙头，这老妇便从自家院中冲了出来，可转念再想，这个问题显然问错了，就这老妇的脾气，若昨日也发生类似事情，她肯定也会出门喝止，这样必定会惊动秦霁青。

但老妇的回答出乎秦澈意料，只见老妇赶忙点头答道：“官爷果然明察秋毫，昨日却有人跑到老妇院中，老妇以为是个疯婆子，就给轰出去了，现想来必定是官爷口中的可疑之人。”

什么啊！站在吕家大门口的秦霁青气得脸都黑了，你才是疯婆子呢！

秦澈倒未在意，只是继续问道：“昨日可有人如我这般攀在这墙头之上？亦或是你近日可有瞧见此类情况，听到什么奇怪响动？”

老妇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心里暗想：除了那个疯婆子，还有别人？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秦澈朝老妇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随后朝着吕家大门方向走去，刚走到了门口就瞧见秦霁青黑着脸立于门外，不免打趣说道：“疯婆子怎不在家老实呆着，出来作甚！”话音刚落，便招来了秦霁青一顿拳头。

进了小院，秦澈才开口说道：“那人必定是在你进入吕家不久后便攀在了那墙头之上，待你转身看井时才离开，能瞒过你，此人不容小觑，幸好你未穷追猛击。”

事实就如此摆在了秦霁青面前，即便之前再怎么逃避不想承认，现下也都只能接受，看来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知秦霁青此时内心定不好受，秦澈轻轻将手覆于对方肩头，安慰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看着秦霁青望向自己的期待眼神，秦澈轻笑，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是秦澈刚刚攀墙时所处的位置，可此处除了一些苔藓，一些杂草，一些碎石，并没有其他啊，秦霁青幽怨地瞪了秦澈一眼，秦澈也不在意，拉着秦霁青的手将她引到一堆碎石前，伸手指了指，是……秦霁青蹲下身子凑近看了看，是血迹？

见秦霁青难掩震惊的蓦然抬头看向自己，秦澈便知她与自己想的一样，逐点点头。

若不仔细查看，这抹血迹极易被忽略，至少一般人不会将其与血联想到一起，一是颜色太深，如墨般呈亮黑色，二是太过隐蔽，毕竟没人会去留意杂草中的碎石。

这种颜色，血迹的主人若不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便是中了极重的毒，但若是中毒，可能早就身亡了，又怎会在此攀墙，而从黑衣人与秦霁青交手来看，很可能是受了内伤无法使用内力与人交手。

“现下心里舒畅些了吗？”秦澈低头柔声问道，却不料秦霁青仍蔫头耷脑。

“这只能说明那黑衣人无对我不利的能力，或是无对我不利之意，同时也说明，黑衣人掌握到的信息可能不比我们多。”

秦霁青的话的确直击要害，可既然黑衣人身负如此重伤也不惜动手阻拦秦霁青，想必其与吕哲的关系非同一般。

秦澈将吕家大门重新锁好，牵着一副斗败公鸡模样的秦霁青准备就此打道回府，可未待走远，身后便传来呼喊：“官爷请留步！”

唠唠叨叨：今日杂事颇多，真心以为更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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