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们看下一题,哪位同学告诉我这道题的答案是多少?”讲台上高瘦的男老师奋力挥动着双臂,试图将讲台下的视线汇集到自己身上,但学生们似乎并不是对做题很有兴趣。
数学老师使出杀招:“王小明!你来说,这道题等于多少?”
站起来的王小明怯生生的,努力睁大一双溜黑的眼睛,“等于……七?”
“七?怎么能等于七呢?”数学老师痛心疾首,“四加五怎么会等于七!你再好好算算。”
坐在座位上的董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位王小明同学,多清秀的一个小正太啊,可惜就傻兮兮的,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清楚。
正这么想着,就被点了名:“董冬,你摇头晃脑嘟哝啥呢?来,你告诉王小明同学,这道题答案是多少?”
董冬条件反射答到站起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实验室,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等于九。”
数学老师欣慰地笑笑,“那你说,怎么算出来的等于九?”
“啊这?”董冬一时间愣住,犹豫着说,“如果一加一等于二,那么四加五就等于九。”
数学老师:???
这一天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董冬拎着书袋晃悠着跟在队伍后面,她几乎都忘了小学时期还要排排队回家。
“妈?云芳同志?”董冬探头进厨房,“晚饭吃什么呀?”
柳云芳这时候还年轻得很,一头乌黑整齐的短发,干净利落,噌噌噌地切着菜,下意识地回答,“蒜薹炒肉……”忽地反应过来,拎着菜刀转身问,“小兔崽子你刚才叫我什么?”
董冬理智地决定装疯卖傻,“刚才?叫‘妈’呀。”
柳云芳威胁似的挥了挥菜刀,转过身去继续切菜。
董冬刚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作业本拿出来,准备写九年义务教育第一年的作业,她爸就跟了进来,“我儿子今天上学怎么样啊?”
显然董建香十分希望能和自己闺女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董冬叹了一口气,“还好。”
“还好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叹气了?”董建香撸了撸胳膊,做了一个挽袖子的动作,“是不是隔壁老王他儿子又欺负你了?”
董冬想了想王小明唯唯诺诺的样子,摇了摇头,心想我不欺负这傻小子就算好的,嘴里却问道:“他之前欺负过我吗?我不记得了啊。”
董建香看着自己闺女奇道:“他四岁那年盛情邀请你一起撒尿和泥,他撒尿,你和泥,难道你忘了?”
董冬沉默良久,难以想象那个画面,然后认真地看着自己亲爹说:“爸,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我是个天才,我想上高中。”跟一群撒尿和泥的小屁孩相处个几年,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知识都被同化。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去,父女两人大眼瞪小眼,董建香突然哈哈大笑,扭头对厨房喊:“芳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怕是生了个傻子。”
柳云芳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只是平淡地陈述说:“那是你的种。”
董建香被呛了这句,摸摸鼻子,“儿子为什么想上高中?”
“因为我是天才,我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上高中之前的所有知识,不信你考考我。”
“平面(x-1)+3y+(z+1)=0和平面(x+2)-(y-1)+2z=0的关系是什么?”
“……平行但不重合。”
董建香:“……”
“虽然这应该是大一的数学题吧……但是老爸你信你儿子是天才了吗?”
董建香三十来年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静默了好一阵,拍了拍董冬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罢,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董冬的房间,脚步虚浮得像是喝醉了一样。
虽然他已经戒酒好多年了。
董冬只好遵从父命好好学习,一边用尽量稚嫩的笔迹写着不需要脑子的作业,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具略显瘦小的身体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她的思想已经是奔四的中年人了。
医院窗外的梧桐树爬满了毛毛虫,乌泱泱一片,令人毛骨悚然,董冬盯着它们看得十分认真,它们排成队,爬上爬下,井然有序,无条件地相信先行者留下的信息素。
“董女士,”护士小姐十分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人来探望您。”
董冬回过头笑笑,“好,还有——”她叫住正要退出去的护士,“我不知道这件事归不归你们管,但是……梧桐树该打灭虫药了。”
护士一怔,随即点点头,“好的。”
“你是最爱使唤人的,”来人目送着护士离开,笑着走进病房,“生了病都不安生。”
“没使唤你呢,你就偷着乐吧,”董冬对他翻个白眼,“袁教授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袁沉兴倒也开门见山,“你知道你活不过今年夏天了吧?”
董冬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吭哧吭哧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你这么说话活该没对象。”
袁沉兴向来不客气,“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董冬无奈地笑着点头,“对,我也没有,我知道自己活不过夏天了,事实有必要再陈述一遍吗?”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居然需要一个将死之人帮忙?”刚问出来,董冬就眉心一跳,“别告诉我极乐计划又开始进行了。”
袁沉兴耸耸肩,“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
董冬十分夸张地深呼吸了一下,“不是说目前的技术不能支持吗?”
“实验室里新来了一个年轻人,他提出了一种新方案。我有时候在想,或许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存在的,董冬,他只有二十三岁,”袁沉兴的笑里多了几分兴奋的意味,“二十三岁呀,他如今能在实验室里做到这种地步,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董冬摆摆手,“他的未来我见不到,也没什么兴趣。我脑子都已经天天吃药吃糊涂了,极乐计划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又开始进行了,那就祝你们一帆风顺吧,好走不送。”
袁沉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不是她一个久病卧床的人能挣脱开的。董冬挑挑眉,“袁教授,你很失礼。”
“别跟我装傻,董教授,极乐计划虽然不需要你这病中残躯去做什么实验,却也离不开你的帮助,你的死亡是它最好的奠基石。”袁沉兴眼睛里的光亮的吓人。
董冬别过头去,“这项计划太疯狂了,它最好只存在于理论中,而不付诸实践。”
“不能付诸实践的理论知识没有任何存在价值,”袁沉兴手上加重了力度,“作为一名科学家,你理应为探寻未知事物献出一切。”
董冬笑得无奈,“你疯了,袁沉兴,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好,我答应你会如你所愿去死,但是参与实验的只能有我一个人,你不能把其他无辜的人也牵扯其中。”
之后董冬便不顾医生的阻拦办了出院手续,她拄着拐杖,看着梧桐树下死了一地的毛毛虫,心想,今年是看不到蝴蝶了。
袁沉兴开着车来接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的笑几乎比阳光还刺眼。
董冬撇撇嘴,“至少现在收敛一点吧,等你们实验做成功了,你在我的遗体追悼会上笑得多开心我都不会管的。”
“说起来,你签了遗体捐献书是吧?”
“是,我怕把自己埋了会增加国家土地负担不行吗?”董冬盯着他的眼睛,“你放心,大脑会留给你作纪念,不过我不保证它不会发臭。”
“我会把它珍藏在福尔马林里的。”
“那就好。”董冬回过头,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突然看到一只黄色的菜粉蝶在花坛里飞着,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上半身就探出了窗外。
袁沉兴猛地把她拉回座位,给她绑上安全带,“你疯了?要是你脑袋被撞碎了我还珍藏个屁。”
董冬愣了愣神,然后笑道:“都说过了,我吃药太多把脑子烧坏了,不比屁好多少。”
实验室里的药水味和医院的药水味还是有些区别的,董冬津津有味地评价,“医院的药水味闻了感觉身体都会变强壮,实验室里的越闻越感觉要升天。”
“好了快躺下吧,”袁沉兴催促着,“或者你还想再和我喝一杯茶吗?”
董冬看着他全身装备齐全的样子,心想算了吧,我看着你喝茶怕吐出来,面上倒没什么大表情,只是摇了摇头,“那个二十三岁的天才呢?不操作实验吗?”
“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亲自送你。”
董冬躺上实验台,盯着袁沉兴护目镜里的眼睛,突然开口说:“说起来极乐,之前有一首歌你听过没?《极乐净土》。”
袁沉兴平静地接受她的注视,“等你去了那个地方,我会听的。”
董冬笑起来,“一言为定。”
无影灯突然就被打开了,她眼睛被刺得看不清东西,麻醉剂从脊柱打进体内,趁还清醒着,她深吸一口气,震声喊道:“袁沉兴你个狗娘养的混账玩意!”
袁沉兴脸色一黑,董冬却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抱歉,我想骂你很久了,但我对你娘没什么敌意,只是一个修饰词,你娘很好——”
说完,她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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