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箴言录 第十八章 胜利者与牺牲品

尘埃落定，初战告捷。

张若梅的魂灵终于在被仇恨束缚于此地整整三年之后解脱了，是的，解脱，而不是彻底魂飞魄散。白轩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的魂灵摆脱执念的羁绊轮回转世，才能令她获得再度成人，纵享世间繁华的机会。

张浒蹲在角落里，暗淡无神的双眸凝视着那块被戒尺击碎的玻璃，以及那扇被锁死的储存室房门。

“我听说，在火灾爆发的那一天，若梅姐被那两个混账拖进储存室欺凌，我姐被其他几个人盯着，不允许她打扰她们的“雅兴“.....”干裂苍白地嘴唇一张一合地述说当年那场不为人知的罪恶，“后来，也不知怎得，就爆发了火灾，我姐那时惊慌失措，再加上别人地劝阻，她也就半推半就地跟随人群一起逃了出去，将自己的朋友抛弃。”

三人默默无言，李剑因为自己面对恶鬼瘫软在地丢了颜面，因此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蜷缩在角落的张浒。

“她以为若梅姐肯定自己逃出来了，好几天，她都这么安慰自己，免得伤了自己的良心......可.....可是她TM的是个残疾人啊！”忽然，张浒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在月光下皎洁如明珠一般，“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她怎么可能逃出生天啊！直到若梅姐焦炭一样的尸体被带出来，她才放弃了这种说辞，然后她又说，肯定是那两个混账女人害死了若梅姐......是啊，或许确实如此，但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的错误呢......”

他哽咽着、抽泣着说道：“如果她没有抛下若梅姐，这场灾难就不会发生了吧？最起码，若梅姐不会葬身火海，也就不会沦为恶鬼，在她被欺凌、侮辱、葬身的地方毫无价值地徘徊——呵.....真是懦夫，我姐姐是个懦夫，而我是个不愿意接受鬼魂没有理智的懦夫，还是个只能碍手碍脚的蠢货、白痴、傻子！”

闻言，白轩缓缓走向前，蹲伏下身伸手擦拭张浒脸颊上流淌的泪水，说道：“她不是懦夫，只是她和张若梅的感情不足以超越恐惧；你也不是懦夫，你做了你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于间接救下了李剑的小命；你也不蠢，只是天真而已，天真是理想和现实相撞后的碎片，值得珍惜。”

说罢，他站起身，同时将张浒拽了起来，扶住他的肩膀说道：“天真不可耻，感性动物才会天真，绝对理性完美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懂吧？走吧，把眼泪擦干净，回家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死的已经死了，活人终归是要活下去的。”

张浒一把抹去眼泪，凝视着那扇被锁死三年之久的房门良久，最终他右手虚握，就好像攥着什么东西一般，随即狠狠地将那玩意掷在地上，转身离去。眼瞧着张浒走近，回过神的李剑赶忙爬起，装作满不在意的模样拍拍沾染的尘土，意图保住自己最后的那一丝尊严。然而他终归是低头了，哪怕是为了拂去尘埃。

在张浒的身影掠过他的眼角之时，他的耳畔传来张浒难得轻佻的话语：“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夹杂着些许笑意和嘲讽的话语顿时令李剑恼羞成怒，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喊大跳，嘴里吐出些毫无新意的话语。赶着张浒离去了。秦韵和白轩对视一眼，微笑着紧随二人之后离开了这承载太多罪恶的荒废校舍。

柔和细腻的月光如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天河之水般倾泻而下，为这棱角分明的世界增添了一丝柔软，以免触伤了一些人的心。肩并肩走在午夜的街道上，感受那份久违的宁静，能够使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心舒缓跳动的节奏。

“其实，我很好奇。”秦韵微闭双眸，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人能够坏到这种地步呢？就算是孩童，也总想着踩在其他孩子的头上，为此他们互相用稚嫩的手推搡，又或者吐唾沫。长大以后，他们还是如此，因为同样的原因互相伤害着，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有了能够致人死地的本事。”

“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啊。”白轩叹了口气，抚着胸口说道，“一开始征服其他物种，然后试图征服自然——这是位高权重者的事情。自然距离单个人类来说太庞大了，其他生物我们又很难见到，于是便和与自己力量、智慧相等的同类相斗——说白了，人类本来就是喜爱征服和支配的种族，我已经感悟到了。”

秦韵察觉到了什么，瞥了他一眼，“还在修炼？”

“对，只要有你，我不会成为那种人的。”

“如果你成了，我肯定不留手。”秦韵有些赌气地说道。白轩耸了耸肩，笑着说道：“那我肯定不出手。”

“哼.....”

回到那偏僻的住宅，秦韵简单的梳理一番后便拿着《箴言录》缩进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了——得亏这住宅有两个卧室，算是避免了分屋困难——白轩亦梳理一番后躺在床上伸个懒腰之后，一边默念《盘源经》一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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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娇小玲珑身躯轻微颤动了一下，双眸缓缓睁开，还未等那份朦胧的睡意彻底散去，恐惧和疑惑便占据了她那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她极尽可能地挣扎着，使尽浑身解数意图挣脱那将她紧紧束缚的绳索，眼泪夺眶而出。纵然是铁石心肠，目睹那副模样也有心软的可能，然而死物就是死物，不可能会为了女孩楚楚可怜的相貌松绑。

挣扎的同时，她睁大双眼观察周围的一切，然而腐朽破败的房顶早就隔绝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唯一所能看到的，便是那将自己牢牢束缚的绳索，上面隐约沾染着什么......是血吗？她奋力挣扎，拼命扭动着身躯，稚嫩白皙的肌肤被粗糙的绳索磨出一道又一道血痕，那上面终究是沾染了又一份血液。

就在此时，她的耳畔传来一阵沉稳且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在涉世未深尚且年幼天真，对童话仍然憧憬的她心中，那该是一位成熟稳重，且风趣优雅通晓艺术的绅士才能踏出的旋律。然而那种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这种弥漫着腐臭味的破旧老屋？

如同昏鸦被扼住喉咙发出的嘶哑一般，房门被打开的刺耳声响如尖刀利刃般削刻她的理智。伴随着房门被打开，柔和的月光终于挤进了房屋，照亮了一片布满灰尘的土地，却也照在那削铁如泥的刀刃上，反射出的刺眼光芒吓得少女魂不守舍。

也借着月光，少女看清了那家伙的容貌，纵然面色如霜，那也是一张算得上俊郎清秀皎洁如圆珪的面容。略显中性的容颜、乳白色的肌肤以及如雪如玉般皎洁纯粹的发色令他宛如天使般纯洁无瑕，然而这并没有掩盖他的罪孽——左手的刀具沾满鲜血，右手所持的赫然是一根仍在滴着血液的骨骼。

淡粉色的瞳孔中映出少女绝美的容颜，却没能让他动摇哪怕一瞬间。他伸手死死摁住少女的腹部，宛如液压机般不可抗拒。随即提起屠刀，丝毫不在乎少女痛苦不已的神情和将要流干的泪水狠狠捅下！

殷红如霞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射在他乳白色的脸颊上，在旁人眼里，那色调的冲击和结合甚至能构成别致的美感。但在少女眼中，他毫无疑问就是披着天使皮囊的恶鬼！是童话故事中食人的妖魔！

然而她终究没能等到自己的王子。

夜，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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