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甲残刀 第十八章

张巧正在发呆，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张巧的肩膀，“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好一阵找。”

张巧回过头，原来是莫朵儿和穆伦。他这才想起与二人的约定，张巧随手将黑水符放入怀中，与他们说笑起来。三人一边走一边玩闹，不知不觉，来到了觅龙塘。

三人到了此处，张巧和穆伦便脱掉鞋子，光着脚，在觅龙塘的枯泥中挖起了泥鳅。而莫朵儿则在岸边不停地与他们说着闲话。此时日头已渐渐西落，池塘边罕有人影。张巧从一处略浅的地方刚捉住一条泥鳅，可是那家伙很是滑溜，身子一拧，从手中脱出，扎进了深泥之中。张巧怎肯让它逃脱，探手在枯泥伸出摸索。正摸着，张巧的手指突然触到一处硬物，他仔细摸了摸，是一块石板，石板上弯弯曲曲，似乎刻有文字。张巧心中纳闷，将远处的穆伦叫了来。穆伦听了张巧的话也觉得奇怪。两人一起用力，竟将石板掀了起来。淤泥陷落，一处方形的洞口出现在脚下。洞内潮湿阴冷，暗囧幽深。

穆伦刮掉石板上的淤泥，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上面刻的好像是古烈顿文字。”

“古烈顿文字？”张巧问道，“上面说的什么？”

“很多字我已经不认识了，好像说的是：‘引水暗道，非急……勿启。烈顿……三年……园……’”穆伦说到这里，摇摇头，“我只能认得出这些了。”

“引水暗道?”张巧嘀咕着，“它会通向哪里呢？”

“喂，你们看到什么了？”莫朵儿在岸边大喊。

“我们找到一个好玩的去处！”穆伦大声回应。

穆伦从灯笼树上摘下几粒灯笼果，放入竹篮之中。然后和张巧一起除下身上的衣物交给莫朵儿。

“你真的不去吗？”下去之前，张巧问莫朵儿，“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穆伦拍了拍莫朵儿的肩膀也说道：“兄弟，这可比守在岸边看我们挖泥鳅好玩多了。”

莫朵儿使劲摇了摇头，“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绝不会。”

“好吧，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张巧也不强求，他将装着灯笼果的竹篮抛入洞中，把里面照亮，然后两人分别跳了下去。

洞底满是淤泥，还伴着一股腐朽之味。张巧捡起竹篮，沿四壁照了一周，发现在北侧有一个半人高的圆形洞口，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一前一后，弯腰向前爬去。约莫爬了数丈，前面出现了一个铁栅栏，栅栏上挂着一把大锁，但锁却开着。二人推开栅栏，继续向前。忽然，张巧觉得身下的淤泥中，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他停了下来，身后的穆伦轻声问道：“怎么了？”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张巧说着把亮着光的竹篮凑过去，两人拨开淤泥贴近了细看……

一阵寂静过后，两人险些惊呼出来，接着几乎同时向后退却。淤泥下的东西显露出来，是一个骷髅，在灯笼果的红色微光之下，显得很是诡异，骷髅旁边则是几根残碎的骨架。待平静了片刻，穆伦才说道：“这好像是凡族人。”

张巧注意骨骼旁边的岩壁上画着什么，他仔细看了看，似乎是锐物凿刻而成，线条草草，凌乱不堪。看上去像是一棵树，树干粗大却又低矮，枝杈直直向四周延伸，样子很是奇怪。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穆伦问道。

“像是风鼓树，听我爷爷说，这种树腹中是空的，遇到疾风，可以发出类似战鼓之声，极是罕见。”

“看起来像是这人生前刻在岩壁上的，可他为什么会画一棵风鼓树呢？”

张巧琢磨了一会，也是想不明白。

突然出现的情况让两人心中忐忑，却也更增添了他们的好奇之心。两人俯身继续前行，又经过了两处起伏和一段极狭窄的通道，他们的身上已经满是污泥，疲惫不堪。此时忽听得前方有阵阵水声，两人精神一振，向前疾走。通道渐渐开阔，隐约有凉风吹到两人身上。

通道尽头，一块大石横亘在两人面前，大石的周围有细细的光线照了进来。水声就是从大石外面传进来的，穆伦和张巧一起推那块大石，大石纹丝不动。

穆伦有些沮丧，用力踢了一脚大石。张巧却并不着急，他仔细观察四壁，没有发现其他通道。忽然，张巧感觉有水滴在他的头上，张巧抬起头，头顶的一块岩壁似乎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张巧伸过手去，在岩顶抓了一把。一大块湿泥剥落下来……

张巧和穆伦四只手在头顶挥舞，湿泥不断被挖开，落在他们头上和裸露的肩膀上。一个狭小的洞穴出现了，张巧和穆伦欣喜地对视了一眼。穆伦纵身窜了上去，消失在洞口。张巧跳了几跳，却跳不上去。

“穆伦！”张巧轻声叫道。

穆伦的头从洞口露出来，他咧嘴一笑，伸出手将张巧拉了上来。洞里依然满是泥土，两个人边挖边向前移动，土越来越松，里面掺杂了一些绿色的植被。再挖数下，两人面前的湿土轰然倒塌，尘烟散尽，星月之下，一副奇丽景象出现在眼前。

在他们的正对面是一座布满猩红色火焰草的石丘，石丘顶端鼓出一道水帘飞入半空，又形成水瀑翻涌而下，砸到下面的水塘之中，水中满是奇形怪石。水塘两端立着两棵齐腰粗的若龙树，缓缓扭动着枝干，遍身鳞片飒飒作响。水塘西边有一条碎玉铺就的小径，曲折着向北延伸。水塘的东侧是一条长廊，镂空的立柱中灌满了萃明珊，使得长廊忽而透亮又忽而黯淡下来。这一切如同仙境一般，似梦似幻。

张巧和穆伦瞪大了双眼，半响说不出话。隔了良久，张巧轻轻说道:“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看那边。”穆伦往远处指。张巧看过去，小径的尽头有一丛翠竹，翠竹之后，是一面高墙，高墙下隐隐可以看到一座月亮门。

“我们到墙的另一头去看看。”穆伦又说道。

张巧看了看身下，他们所处的是一座陡坡的半腰，距离下面的池塘尚有数丈。坡面苔藓湿滑，无处下脚。想来这条水道曾用来引水灌入园中池塘，后来因为觅龙塘的干涸，水道也随之废弃。张巧向两边看，发现左边垂着一根藤条。他伸出手，勉强将藤条拉了过来。张巧拽了两下，藤条还算结实。

两人拉住藤条，一前一后，从陡坡一点一点向下滑。藤条晃来晃去，刮在山石上，咯噔作响。一只鹬鸟贴着陡坡飞来，飞至张巧身边的时候，突然发出一串鸣叫，吓得张巧险些松手摔落下去。张巧忙稳住神，抓牢了藤条。

两个人终于滑进了水塘，水塘并不深，刚刚没到胸口，两人踩着水底的碎石向对岸走。穆伦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前面水中的一块巨石，那石头通体灰白，表面坑坑洼洼。一半没入水中，一半露出水外。

“怎么了？”张巧问道。

“那块石头，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那只是一块石头。”

“可是——”

没等穆伦说完，水波泛起，那块“石头”又动了。只见“石头”没入水中的那一半缓缓抬出了水面，然后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两人看得瞪大了双眼。缝隙越张越大，借着月色，两人看到缝隙当中露出了两排尖尖的东西。

“你看到了吗？它有牙齿。”张巧小声说。

“看来它不是一块石头。”穆伦说道。

“它会吃了我们吗？”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如果我们现在往回跑，你说它会不会追上我们。”

张巧马上知道了答案。刚才那只鹬鸟兜了一圈，飞回到水塘之上。水中的“巨石”忽地弹起在半空，在空中，它显露出了自己庞大的尾鳍。那张大嘴瞬间将鹬鸟整个吞了进去，接着，它又越过二人头顶，重重落在他们身后的水塘之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劈头盖脸淋在张巧和穆伦的身上。二人没有回头，甚至连脸上的水都不敢去擦。

“它在干什么？”隔了一会，张巧轻声问道？

“不知道，”穆伦转着眼珠，“我看不见它。”

张巧一点一点扭动脖子，直到他的余光能看到身后的情景。那个像石头一样的家伙就在他们身后，它的大嘴已经合上了，头部沉入水中，一动不动。水面上还飘着几片羽毛。

“它好像睡着了。”张巧低声说。

穆伦回头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是睡着了，而且它睡的地方正挡住了我们回去的路。”

“我们最好先到岸上去。”

两人赤着双脚走在小径上，脚底的碎玉又温又润，让人想躺在上面睡上一觉。前方就是那个宽敞的月亮门，张巧心中一喜，大步上前。却被穆伦一把拉住，拽到了树后。

紧接着，有几个烈顿人从暗处默默走出来，顺着高墙向西而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你看到了吗？”穆伦悄悄说道。

张巧知道穆伦指的是什么，刚刚经过的那些人都穿着侍卫的装束。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从树后走出，穿过了月亮门。张巧没有猜错，星空之下，成群的宫殿高低错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天哪！”穆伦惊叹道，“这里是闻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