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之地 第九十章，妖王

任远溪让一只山雀去问问自家师父，问它愿不愿意见见张源，山雀去回来后告诉任远溪，老山魈愿意见张源一面。

这可大大出乎张源意料，不过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若是自己不去的话也太失礼了，于是张源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任远溪跟随老山魈修炼后，整日都在山林中，与兽类为伍，故而最是喜欢动物。

张源见她频频注目于赤驹儿，于是干脆将赤驹儿给她骑，任远溪很高兴，也不顾赤驹儿正在行走，上去就搂着住马脖子。

片刻后，任远溪“哦”了一声，又乖乖地转过头来和张源走路，张源好奇问到怎么了？

任远溪说自己刚与赤驹儿交流了一下，赤驹儿不是很想让任远溪骑，因为赤驹儿听说坐骑也要有气节，一辈子只能侍奉一个主人。

张源听完哭笑不得，转过身去对着赤驹儿说道：“瞎胡闹，你在哪儿听说坐骑气节这话的？”

赤驹儿啾啾叫唤着，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任远溪又跑过去摸着赤驹儿的脑袋，然后帮赤驹儿翻译道：“这话是同为坐骑的黑虎说的，黑虎在祈福寺时偶尔会给赤驹儿说起这些。”

张源嘀咕道：“又是这黑虎…”张源回来后没见到黑虎，但是却一直听到黑虎的消息，不免有此感叹。

老山魈住的不远，在任远溪的带领下，走了半日，来到一处溪谷中，溪水清浅，溪边有一条小路通往溪谷深处。

溪谷深处有一间草庐，老山魈就坐在草庐前，张源远远望见老山魈，赶紧急步上前行礼道：“拜见老前辈，此番叨扰了。”

任远溪也是怯怯地行礼道：“拜见师尊。”

老山魈没有说话，依旧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张源，张源只得再躬身行礼道：“晚辈在苍梧城中有了点麻烦，不方便再回城里去，故此借前辈宝地一用，稍作休息，待伤好后就离开。”

老山魈终于移开目光，看向任远溪，脸上也终于挂起了笑容，山魈面容与人类类似，表情也差不多，看得出来，老山魈还是很喜欢任远溪这个徒弟。

“我要死了！”老山魈微笑着对任远溪说。

“啊？”任远溪茫然出声。

张源也感到很奇怪。

老山魈收起笑容，继续用它那生硬的声音说道：“我很老了，老得就要死了。”

说罢又转向张源道：“最近妖界被一只黑虎搅得不得安宁，我本打算寻那黑虎麻烦，死在战斗中也算死得其所。”

张源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尴尬，赶紧带着歉意道：“额，黑虎在失去主人后被我收养在祈福寺，我却一直没时间管教，让它闹出好大动静，这事也怪我，望老前辈宽恕则个。”

老山魈摇摇头道：“事不怪你，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黑虎杀妖夺灵草也没有好坏，我也只是想寻死而已。”

说到这里，老山魈话题一转道：“我孤身一个逍遥半生，临到老了收了溪儿这么一个徒弟，现在我要死了，却很不放心她，她在这山里长大，不晓得人心险恶，你帮我照顾她。”

任远溪睁着大眼睛，眼睛中溢满了泪水，似带有委屈般咬着唇，这模样是在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触动了张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张源郑重对老山魈道：“任家妹子我也很喜欢，以后只要有我在，定会护她周全。”

老山魈摇摇头笑道：“你也别误会，我是把她托付给你，但不是结婚成家那种托付，她父母尚在，我还没资格给她选夫婿，我只是让你护住她…”

老山魈停顿良久后继续说道：“…护住她这份纯真善良。”

任远溪已经在抽泣了，老山魈转头安慰道：“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

任远溪赶紧停止了抽泣，抹着眼泪道：“师父我不哭了，你也别死。”

老山魈被逗得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任远溪的脑袋说道：“哈哈傻孩子，妖和人都一样，哪有不死的，除非能羽化升仙，不过即使羽化升仙，也要离开这个世界，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老山魈拍了拍任远溪的的脑袋，示意自己还有话和张源说，小姑娘识趣地闭上了嘴。

老山魈让张源坐下，然后开始给张源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原来老山魈出生在中洲，生来就被天师道捉去做了灵宠养着。

山魈寿命极长，在自己主人死后，山魈自由了，它不愿意再回天师道做灵宠，于是只身前往天南，到这荒蛮之地来生活。

张源正好奇山魈为何说起了自己的往事，老山魈却话题一转道：“我与这些本地大妖相处也不融洽，一直也没有走动过，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我察觉到了这些大妖们的异样，这个天南妖界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张源问天南众妖有什么异常？老山魈说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隐隐有种感觉，天南众妖正在筹谋一件大事。

“这么多年来，大妖们再没出过山，偶尔有小妖侵犯人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妖，最近一次听到大妖出手，也只是青龙敖桀集结众妖击败四齐道长一干修者。”

张源明白老山魈的意思，最近一次大妖们出手，也只是被动出手，大妖们依旧只是蛰伏着。

张源问道：“会不会像人族大修一样，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越发珍惜自己的道行，不想轻易出手？”

老山魈摇摇头道：“我活了三百余年，来到这天南也有一百五十三年了，早些年头，天南大妖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天南大妖，吞并厮杀乃是常事，毕竟妖怪的修炼方法与人族不一样，妖族乃是以血肉为食，吃下去的灵气越多，修为增长得越快，这也就是那些妖兽为什么喜欢守护灵草的原因，待灵草长成，一口将之吞下，可增长修为。

那些更凶狠的妖兽，则是喜欢吞噬妖怪，这么说吧，普通小妖吞下一只大妖，至少能获得大妖的大半妖力，所以厮杀吞食在妖界中乃是常事。

可是近几十年来，大妖间的厮杀再没有发生了，甚至于当初青龙出世，去强占了大妖熊梦吉的地盘，熊梦吉也没有与青龙相斗，而是默然退下。

如此种种，让老山魈觉心生不安，整个天南妖界太反常了，有什么事能够压制这群妖兽的本能？那一定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发生。

张源苦笑着，指着自己一身伤道：“前辈你看我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那还有那么多心思去查这些妖王。”

老山魈神情落寞，摇摇手说道：“不是让你去查，你只需小心防备便是，妖界蛰伏也不是一两年了，也许是这些妖物真的转性了呢，唉…”

说罢老山魈转身而去，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攀附石壁而去，溪谷两旁尽是陡峭石壁，老山魈攀到石头上跃起，抓住横生的树枝荡远去了。

张源疑惑问道：“老前辈这是？”

任远溪说老山魈就住在石壁上，应该是回去休息了，草庐是任远溪的住所，任远溪这才打开草庐，邀张源进门歇息。

这座草庐以竹子造就，顶上覆盖金色茅草，屋子不大，屋内就两间房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屋内陈设简单，客厅里就简单的桌子椅子，桌上只有竹筒做的水杯而已。

任远溪小脸通红，小声与张源商量着让张源住客厅，张源也知道女孩子闺房不能乱闯，于是笑着答应下来。

这草庐搭建得不是很合理，勉强能遮雨，却挡不住风，不过张源任远溪皆是修行之人，些许风吹自然无虞。

任远溪收拾着屋子，张源在屋外溪谷里看着天空发呆，片刻后张源撕下自己的衣角，以真气御之，将衣角挂到溪谷之上的树梢上，一尺来长的衣角迎风猎猎作响。

这样青隼应该就能找到自己了吧，张源心中暗自想到。

任远溪心忧自己师父，整理好屋子后让张源先自休息，自己则去石壁后找山魈去了。

张源心中暗想，任远溪毕竟是女孩，太过感情用事，生死离别之事何必看得如此之重。

天色将黑，草庐内也没蜡烛灯油，张源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开始运功疗伤。

张源虽然伤重，不过在祈福寺已经得到赵老道治疗，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小心将养就好，天色彻底暗下来了，张源也真正入定了。

屋外有尖厉鸟鸣，将张源从入定中唤醒，张源轻声开门，发现天已经大亮，自己已经入定了一宿。

老山魈也已经来到了草庐前，正抬着头发呆，张源顺着山魈目光看去，溪谷上方的树梢之上，青隼正在歪着脑袋看张源，目光中仿佛在问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源略有尴尬，对着老山魈说道：“这是我朋友的灵宠，应该是来寻我的，倒是打搅了前辈休息。”

老山魈吐字依然生硬，不过语气是淡淡道：“无妨，我只不过看这鸟儿如此自由，真恨不得下辈子投胎做只鸟儿。”

张源招手，青隼一飞而下，将一块衣角扔给张源，张源接过衣角，上面是熟悉的陈逸群的字。

“师父遇害，详情不得而知，我正在调查，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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