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之地 第四十七章，告别

敖桀由此一战成名，自此若还有人想屠青龙炼龙珠，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在天南妖界，众大妖也承认了青龙这个妖王身份。

中洲形势越发混乱，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天南，景明子见青龙已然不可擒，心忧宗门，于是就要启程回去了，告别知府大人后，由张源给景明子送别。

张源送景明子到苍梧城东十里长亭，景明子对张源说：“苍梧城驻守之事，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我与知府大人谈过了，知府大人对你也是赞许有加，有解决不了的大妖也不必气馁，你也看到了，大名鼎鼎的龙虎山四齐道长在天南之地也折了戟，你需要做的就是在能力范围内护佑人族百姓就好。”

张源低头受教，然后低声道：“我一定不辜负先生所托，定要找到那南运剑丸。”

景明子笑了笑说道：“南运剑丸消失了千年，几乎已经成了缥缈的传说了，你只需做好你的驻守之责就好，现在中土局势一日三换，我亦无心再寻那南运剑丸了，一切看缘分吧，不用刻意去寻。”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你洗筋伐髓后所饮用的蜂蜜可还能寻到，我想看看你身无灵气氤氲，是否是因为那蜂蜜的功效。”

张源想起之前曾将一葫芦蜂蜜卖与黄瑾儿，赶忙让景明子稍等，自己则是飞奔回府衙寻黄瑾儿，说明来意后，黄瑾儿却说那蜂蜜自己没用多少，剩下的早被赵老道求去了，张源只得返回向景明子如实说了情况。

景明子了解情况后，也不生气，只是对张源说：“凡事你多留心眼，切不可太过信任他人。”

张源不知景明子此话何意，不过还是低头称是，然后又想将自己的赤驹儿奉上，献给景明子做坐骑，景明子不要，张源又说让景明子带回去送给陈逸群，没想到景明子不耐烦了，直接开口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如此不爽快，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自御剑去夔州，再乘飞舟回宗门，谁耐烦带这么匹马，你且好自为之，我走了。”

言罢景明子再不啰嗦，御剑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去。

张源被景明子一番呵斥骂的尴尬不已，只好再度牵了这匹神骏的赤驹儿回苍梧城，苍梧城修者也都逐渐散去，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

已经是入冬时节了，天气也开始冷了下来，经过一众“降妖者”的扫荡，整个苍梧城周围别说妖怪了，就是略有灵性的飞禽走兽也被捉得差不多了，府衙已经是很长时间没有接到妖邪闹事的案子了。

张源乐的清闲，和黄瑾儿俩人整天窝在府衙后院，借办公之名整日腻歪在一起，得亏黄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家教极严、略有克制，才让张源没有堕落。

腊月里，张青树夫妇诞下孩子，张源多了个小堂弟，高兴坏了的张源跑去找赵老道帮忙画几道平安福，送予张青树一家，顺便问问赵老道向黄瑾儿买蜂蜜做什么，赵老道理直气壮地说那蜂蜜不似凡物，自己当然有兴趣，买回来的蜂蜜都做醒酒汤喝了。

张源哑然无语，思想片刻后又低声问赵老道，这蜂蜜服下后有没有遮蔽灵气的功用，赵老道砸吧砸吧嘴，一副回味的表情道：“没有啊，这一葫芦蜂蜜我喝完了，你看我身上收敛灵气了吗？”

忽然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草屋来，来人正是赵老道的师兄史阐之，史阐之一进门就大咧咧坐下，之前与张源也算认识了，依旧是随意一拱手打了招呼。

这让张源心中略有不快，张源的不快不是来源于史阐之的无礼，而是来自于自己心中的不安，史阐之明显修为很是深厚，这么个大人物却在苍梧城驻扎下来，也不知是何目的。

和赵老道不同，赵老道在与张源的相处中，一直都是放低自己身段，做人做事态度都是从不主动，似乎只想安稳过日子就行，可这个史阐之不一样，之前他就对青龙有觊觎之心，在与张源的谈话中，处处以老前辈身份自居，惹得张源翻了好几次白眼。

赵老道见此情景，也只得苦笑几句，他也知史阐之行为举止十分无礼，但是又不能指点自己这个师兄，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一直没有妖邪闹事的案子，张源心中总是觉得烦躁不已，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直没做，那种情绪压不下去、吐不出来，黄瑾儿问张源是怎么了，张源苦笑不已，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直到年关将近，张青树念叨着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一趟，去祭拜祖宗，去和张大山一家过一个团圆年。

张源心想，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进而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心情烦躁，景明子要带张源去中洲时，张源已要侍奉双亲为理由拒绝了景明子，可实际上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出侍奉双亲的举动，当时自己怎么不假思索地就抛出这个理由了呢。

大概从本心来说，自己是不愿意去中洲的吧，是啊，自己干嘛要去中洲，在这里当一个驻守大人，日子过得无拘无束、逍遥快活，有佳人相伴，有兄弟朋友，可如果去了中洲，陈逸群少爷去了俱芦洲，就自己一个人跟着景明子做一个天天洒水扫地的下人么。

可是，这不就是贪图享乐吗，似乎自己对当前这一切很满意，所以不愿意离开，可是如果不跟随景明子，想来自己日后的修炼之路多半就艰难了。

这天夜里，张源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进取之心。

第二天一早，张源想通了，很明显自己要是一直待在苍梧城，那么日后的修炼的肯定会被落下，如果想要一直进步，那么还是要到中洲去闯荡一番。

不过在去中洲之前，还有一些事需要自己处理。

张源知道自己的心结出在什么地方了，苦思一夜后终于在心中打定主意，自己日后还是要去中洲，不过自己还有些事要做。

首先就是要带徐远帆进入修行，徐远帆和张源同岁，今年也有十七了，虽然大小跟着他父亲耳濡目染之下，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捕头，但是张源私以为，若是徐远帆踏上修行路，那么这个苍梧城驻守之位由徐远帆来做是最合适的。

徐远帆听说张源愿意带自己修行，自然是兴奋不已，马上就要去向知府大人告假，倒是张源劝住了他，修行不用那么麻烦。

之前景明子向张源暗示过，只要不将真一宗的功法外传，那么张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张源苦于手中没有合适的功法，于是想打算找赵老道商量一下，没想到赵老道又不在家，草屋里只有孤鸿子一个小孩。

孤鸿子说赵老道和史阐之两师兄弟，在下大雪的时候就出去了，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回来了，也没说要干什么去。

张源心里奇怪，这寒冬腊月时节，赵老道他们还能上哪儿去？不过张源心疼孤鸿子这孩子，准备带孤鸿子回家，没想到孤鸿子不愿离开，要在这草屋里完成每日师父交代的功课，这草屋里米面皆有，孤鸿子年纪虽小也能照顾好自己，加上草屋小院被赵老道布过阵法，倒也不虞有野兽来袭。

张源见孤鸿子执意要留下来等赵老道回来，也就不强求带他回去，只是告诉他，若有什么麻烦事，可以到城里来寻自己。

张源宽慰自己，反正时间不急，给徐远帆找功法之事可以慢慢来。

府衙后院中的供奉小院永远是府衙里最清闲的一间院子，当别处院子那些吏员们在枯咬笔杆子或做账、或起草新政令时，供奉小院里永远只是一派清闲模样，黄大小姐正带着两个丫环围坐在小火炉边上，三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顺便练习着煮茶。

张源回到小院，黄瑾儿赶紧招呼着过去喝茶，倒是惹得张源心中一阵愧疚，自己要去中洲的打算还不知该怎么说，满腹心事的情况下，张源囫囵吞了几杯茶下肚去，惹得黄瑾儿翻了一阵白眼，黄瑾儿正要说张源几句时，张源却叫黄瑾儿陪自己到花园里去走走。

寒冬时节，虽然雪水已经化了，但是这府衙后院一片枯黄，没人到这花园里来游玩，张源让黄瑾儿到花园里来肯定是有话要说，黄瑾儿乖巧地等待着张源开口。

张源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先随便闲扯着...

“...景明子先生对我可好了，剑丸和飞剑都是他给我的，这次那么多修者齐聚天南，我仔细观察后发现，我的剑丸和飞剑已经是比大多是修者的法宝都厉害了....”

“...当时我以要侍奉父母的名义拒绝了景明子先生的好意，其实我感觉景明子先生不是很通人情，我跟他去了中洲的话，我甚至都不是连真一宗的弟子，只是跟随他的童子，几乎可以说是奴仆之流了.....”

“...不过我修为实在太差劲了，那日我只与那四齐道长的黑虎战了个旗鼓相当，若不是景明子先生救我，我怕是在不知觉间就被四齐道长的大印压死了，修为如此差劲，景明子先生在介绍我时，都只是说我是苍梧城的驻守大人，都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估计是怕我给他丢脸了...”

“...其实我考虑过，若我留在苍梧城，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我想出人头地，我还是得去中洲，管它什么身份，跟着景明子先生的话，先生至少会无私地将本事教予我...”

黄瑾儿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张源看，眼中尽是清澈，看着张源嘴巴不停地说着话，黄瑾儿忽然有点想笑。

于是黄瑾儿就打断了张源的话，黄瑾儿直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过你还是去吧。”

张源本来是盯着池塘吧啦吧啦闲扯着的，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黄瑾儿问道：“你说什么？”

黄瑾儿伸手给张源将鹤氅的褶子压平，口中说着：“你说这些，不就是想去中洲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是该出去闯闯。”

张源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憨憨的黄大小姐会如此一语中的，略有心虚地道：“可是中洲离这里万里之遥，我担心我去了就再不回来了。”

“没关系呀，中洲更是繁华，留在那边也不错啊。”

张源不知面前这个小妮子是装傻，还是真没明白，于是直接挑明了说：“那你怎么办？”

黄瑾儿笑眯眯地道：“都说了你不用舍不得我，你难道怕中洲没有好女孩？”

黄瑾儿的回答出乎张源的意料，张源低下脑袋嘟嚷道：“你就那么舍得我走...”

黄瑾儿双手捧起张源的脸，盯着张源的眼睛说道：“我肯定会想念你的，只不过一想到你在中洲，为理想而活，我也会由衷地替你高兴呀。”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张源心中则全是感动，还有一丝丝愧疚，相处了那么久，张源从来只是把黄瑾儿当成一个娇憨有趣的女孩，从未发现这女孩也有如此聪慧儿善解人意的一面。

人性就是如此奇怪，当张源想破脑袋也不知该怎么告别时，黄瑾儿很是善解人意地劝慰了他，此时张源的心里满满全是感动，甚至于生出了得女如此，夫复何求的的情绪，张源此刻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向黄瑾儿证明自己是喜欢她的，只是希望没有辜负到她的心意。

这一刻张源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守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就好，人生中的美好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值得去追求的。

黄瑾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张源的情绪，没有说话，只是用小手紧紧抓住张源的手。

之前张源想过黄瑾儿会哭会闹，会生气会埋怨，甚至已经做好自己被套上负心汉的名声了，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好的结果。回到住处后，张源内心却是悔恨不已，自己因为不想碌碌无为才打算去中洲，可是去了中洲还能干什么呢，去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吗？

还是那句话，人生中的美好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值得去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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