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之地 第二十二章，狐妖

不待张源回答，那妇人颓然自语道：“我早该察觉到了，我生那么重的病，夫君都救不好的病，怎么会自己好了呢，我就说怎么针扎到手也不会流血了，原来我早就死了。”

话越说越悲凉，那妇人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哽咽道：“我都死了，怎么没有地府阴差来把我锁了去，留我在世间做了孤魂野鬼...”

张源听那妇人哭诉半天，听到这里，冷冷地答道：“刚刚听你所说，你那夫君也是修炼中人？修炼之人家中多有驱避阴邪之物，使阴差不敢前来。”

“...我那夫君神通广大，不过他不是人，他是一只狐妖...”

妇人边说边站起身来，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微微向张源福了一礼，此时她脸上泪痕未干，但心态已经调整回来了，礼数周到，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随着妇人絮絮叨叨地说出往事，张源才知道，原来这妇人当初是夔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过得是无忧无虑，后来有一次踏春郊游，遇到一个书生，那书生清隽尔雅、眉目如画，两人一见钟情。

那书生不知怎么地找到了姑娘的住所，每日姑娘在院子里弹琴，书生便在院子外吹箫附和，如此过了一年，直到姑娘家里为其指婚，对方是一个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姑娘不喜。

那书生却终于翻墙进了院子，让姑娘跟她走，于是姑娘就抛弃父母，跟随书生远走天南，住进了这大山里面，姑娘本来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了，没想到书生很有能力，俩人住在山里，不仅没有野兽侵扰，生活上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俩人在一起十年，姑娘变成了妇人，直到这妇人生了病，妇人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精力消损，日益消瘦，书生虽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但是妇人眼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一天，书生下定决心，将自己是狐妖的事实告诉妇人，然后给妇人说自己将要外出寻药，让妇人等他回来，妇人苦等数日，狐妖没见回来，倒是自己竟能下床了，于是每日就到门前等着夫君回来，一直等到现在。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张源身后的李樵夫惊呼出了声，然后讶然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二十年前清溪集的赵道长曾诛杀过一只狐妖，那只狐妖夜里偷进赵道长的观里，想要偷赵道长的灵丹，被道长察觉，一番斗法后妖狐伏诛。”

妇人惊呼，张源也是意外，直言问道：“你这些都是听谁说来的？”

那樵夫说道：“赵道长自己说的，从那以后，赵道长炼的丹药引狐妖来偷的消息就传开了，大家伙有点闲钱的都会去买一两颗丹药。”

那妇人听到此处，心中一算时间，二十年前确实是自己丈夫外出的日子，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原来自己的夫君已经死去多年了，自己却在心中怀疑夫君抛弃自己而去，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悲痛得难以自拔。

张源却是感叹，这妇人夜夜再次等待，竟然已经有了二十年之久，这是何等样执着的心。

那妇人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盯着樵夫，血红着眼睛问道：“我那夫君的尸骨怎么样了？可曾安葬？”

樵夫被这眼神吓到了，缩了缩脖子答道：“那狐妖原型硕大，竟然有六只尾巴，被那赵道长剥皮之后得了好大一块皮毛，据说是献给中洲的天师了。”

那妇人尤不死心，追问道：“那..那皮毛是什么颜色的？”

樵夫老实地回答：“听人说是火红色的，不过狐狸眉心处有一点白色...”

那妇人颓然倒地，口中喃喃道：“果真是我夫君，果真是我夫君！夫君莫慌，玲儿这就下来陪你...”

妇人哽咽数声后缓缓抬起头来，努力朝张源挤出笑容，然后说道：“两位客人，多谢你们带了我夫君的消息，无以为报，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若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无妨...”

话还没说完，那妇人继续用含怨凄凉的声音对张源说：“小师父你也是修炼中人吧，我那夫君留得一箱修炼用的器具在我床下，请小师傅不要嫌弃，将其带走，希望能对小师父有所帮助。”

话既说完，那妇人也不待张源回答，头一垂，整个身体顷刻间失去颜色，皮肉瞬间干枯化为一具骷髅，屋子也随着变得破败不堪，积尘累累。

眼看草屋恢复破败之样，张源心里也是升起一股异样情绪，这妇人死时自己还没出生呢，这么多年过去，她就这么每夜等待着丈夫回家，足足二十年，这期间是多么的孤苦凄凉。

张源心中默念清心咒，将自己从那种同情的情绪中拉回来，去床上扯来床铺被子，将地上的骷髅女尸包裹起来，见屋子里的锄头铁锹都已经朽烂不能用了，于是借樵夫腰间的柴刀一用，在院子后面掘了一个坑，将女尸放进去埋葬。

天还未亮，两人只得回到屋子里休息，那樵夫见张源进屋就坐下了，表情讪讪地凑脸过来说道：“这位大人，那女鬼可是说给你留了东西的，我去给你取出来吧？”

说完不待张源回答，已经是俯身去拿床底下的东西了，只见樵夫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箱子，箱子不算大，两尺左右长宽，樵夫小心恭敬地将箱子放在张源身前的桌子上，然后一脸媚笑地让张源打开箱子看看。

张源自然是懒得理睬樵夫，这樵夫虽然做事无错，但是心术不正，当初夜宿草屋的时候，半夜爬起来见鬼可不是因为口渴那么简单，加上此时这樵夫如此殷勤，多半是贪心这箱子里的宝物，令张源生出一股子厌恶起来。

见张源不搭话，那樵夫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在草屋里转起来，这个看一下、那个挑一下，不一会，就给自己包了一个包裹。

张源冷眼看去，却又找不到理由去阻止樵夫，想了想后开口问樵夫：“你不是认识那个清溪集的赵道长吗，为何还要舍近求远，跑到城里去报官来捉鬼？”

樵夫见张源问话，也不敢托大，赶紧回答道：“那个老道是个势利眼，驱邪捉鬼的事他要收钱才做，所以只得进城报官。”

张源好奇道：“哦，那你给我说说赵道长诛杀狐妖的事吧？”

樵夫说：“诛杀狐妖这事都是赵道长自己传出来的，谁也没亲眼看到，反而是有好几次有人请赵道长去驱邪，赵道长做完法事还顺走了人家的东西，再没人愿意请他了，只留在观里卖丹药度日。”

原来当初虽然赵道长说自己杀了狐妖，但是鉴于赵道长劣迹斑斑，很多人觉得是赵道长故意胡编乱造，为了沽名钓誉而胡编乱造的故事，虽然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见过赵道长剥下来的狐狸皮，大家也只是把这当做玩笑听听。

张源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自己没听过赵道长这么一号人物，嘴上却是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别翻死人遗物了，做事得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

樵夫脸色一变，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只得退到一边。

待天亮后，张源抱着箱子，樵夫背着包裹，两人就这么下山了，回到山村了，张源寻了自己的马，也不和樵夫打招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费了些时间在路上，等张源回答苍梧城后，天已经黑了，张源叫开了城门，牵着马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先给马匹修整、喂食，待侍弄好马儿后张源才下厨房给自己弄吃的，小院静悄悄的，二叔张青树也不在院里，不知上哪儿去了。

张源吃完东西，将在草屋得来的箱子拿出来打开，这一路上张源还没看过里面的东西呢，箱子打开，印入眼帘的先是一本书，书封上写着《连山阵》三个字，张源拿出书籍，翻开来看，原来这是一本阵法书，书中详细说明了怎么结阵，小到以石头树木接成阵法，大到以山川地脉结成大阵。

张源心中大奇，原以为这狐狸只是一只普通的山精野怪，没想到竟然还有阵法书这种珍贵东西，阵法可是连普通修行人都接触不到的精妙术法，张源继续翻动阵法书，书里记载了十六种阵法，配有图画说明，不过张源却是看得懵懵懂懂，阵法晦涩难懂，一时半会看不明了的。

放下《连山阵》，再看箱子里都是些骨牌玉器，大概都是些法器，不过用途不明，张源粗略看了一遍，不甚在意。箱子里还有一个盒子，盒子做工精细，装饰华丽，张源来了兴趣，拿起盒子来看。